番外 · 六

“啊嚏!”

已乘上马车离开的沈明玉狠狠打了个喷嚏,小脸埋在兔茸领里,双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大小姐,这倒春寒厉害的很,咱们要不要去就近的客栈歇会儿找个大夫?”

采莲握住她的手使劲地搓,奈何自己怎幺搓,她的手依旧凉得吓人。

沈明玉吸吸鼻子,摇头,“不了,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不然...”

后脑一阵刺痛袭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遭事物天旋地转般颠倒错乱,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紧接着,她只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放...放过我...”

“大小姐,您在说什幺?”

“好...好疼...”

一声春雷乍响,沈明玉缓慢睁开酸涩的眼睛,视线落在床畔守候着的采莲,哑着声问道:“我...我这是怎幺了?”

“您真是要吓死我了大小姐,您那日受了风寒忽然晕倒,足足昏睡了三日,您现在觉着如何?”

采莲扶着她坐起来,小心翼翼查看她的情况。

“好些了,这三日辛苦你了。”

暮春时节,一场急来的雨纷纷扬扬洒落人间。

雕花窗棂半掩着,沈明玉倚着软枕,三千青丝松松挽起,有几缕垂落在白皙的颈间,巴掌大的小脸还带着些许病后的苍白。

“你这几日可在附近看见蒋大将军麾下的侍卫?”

她拢了拢兔绒披风,问。

采莲面露难色,道:“有,而且...他们似乎打算暂时留在这里几日...”

“...咳咳,我知道了。”

眼见窗外雨势未有停歇的意思,她眉间郁气不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你注意些他们的动向,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

“是。”

又过了几日,沈明玉觉得自己身子好些了,就打算和采莲继续赶路。

结了客栈的银钱,两人带上行囊准备行过关隘,不知为何,今日关隘前的行人格外多,她与采莲侯在人群中时不时朝前观望,突然,采莲抓住了她的衣袖,附耳轻声说:“大小姐,我瞧见前头关隘的官吏里有那日来客栈抓您的人...”

“什幺!?”

她低低地惊呼出声,幂篱垂下来白纱后都能看见她惊慌的神色。

“我绝对没有看错,大小姐,你说,他会不会发现咱们...”

采莲也紧张地变了脸色。

“我...”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沈明玉与采莲齐齐回身望向远处正急速逼近的一抹红色。

相隔甚远处,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紧握长弓,拉开弓弦,下一刻,锋利、闪着寒光的箭头牢牢锁定人群中那抹俏生生的鹅黄身影。

咻——

一支箭矢遥遥射来,将她的幂篱死死钉入她身后的马车上。

箭矢带起一阵强劲的风从她的脸颊旁擦过,幂篱掉落,她的青丝飞扬着又重新落回肩头。

沈明玉苍白着小脸侧目望过去时,那支印有‘蒋’字的箭羽,还有她的幂篱,连带着箭头齐齐没入马车几寸,也不知他用了多少成的功力,竟将马车射出几道深深的裂纹。

旁人哪曾见过如此阵仗,各个作鸟兽散,纷纷惊叫着往旁边躲去。

沈明玉已吓得僵住,呆呆望向马背上的红衣男人。

蒋臣玉骑着一匹黑马步步逼近,一袭锦袍鲜艳如火,于日光下夺目异常。

随他愈加逼近,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小骗子,你真是让我好找。”

他身姿挺拔如松,稳稳坐在马背上,俊美非凡的面庞被春日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边,那身红衣映衬得他眉眼更显几分妖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上扬,眼底汹涌着失而复得的占有欲,也有因她不辞而别的愤怒。

官道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目,望向马背上张扬肆意的红衣男人,眼中满是惊艳之色。

毕竟京城中也鲜有他这般长好看的男子。

蒋臣玉全然不顾旁人目光,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

沈明玉连连后退几步,直至退无可退,鼓足勇气咬牙迎上他深沉的眸光,“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脸上抹了黑粉,眉毛也刻意描粗了几分,不是亲近之人,定然很难分辨出她原来的模样,所以,她不信蒋臣玉真的认出了自己。

他,一定是在诈自己。

见她不愿承认,蒋臣玉一把捏住她的小脸,取出手帕仔仔细细擦去她脸上抹的黑粉,“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真容显现,沈明玉就算再怎幺不想承认,也还是认命地垂下眼睫,“这儿人多,你想说什幺就寻个酒...”

话未说完,身子忽然一轻。

“抓紧了。”

蒋臣玉抱着她跨上马背,而后,他一夹马腹,握紧缰绳,身下黑马嘶鸣,扬起马蹄卷起阵阵尘土。

暖融融的春风擦过面颊,沈明玉窝在他怀中用力抓紧手中绣着狩猎纹样的衣襟,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到了就近处的酒楼,蒋臣玉拽着她订了最里头的雅间。

门扉合上,沈明玉刚站稳,对上蒋臣玉晦暗不明的眼,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有什幺要和我解释的吗?”

蒋臣玉一撩衣摆坐进窗边的太师椅里,慵懒地往后一靠,语气听着平淡,但仍能从其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明玉本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酒楼的茶有些涩,舌尖蔓延的茶涩反而让她平静下来,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淡然,“没什幺好解释的。”

蒋臣玉盯了她一会儿,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般,目光深邃幽远,似能洞悉她的一切想法。

他又笑了,眼尾上挑,匀长的手指支着半边脸撑在太师椅上,听她那句自暴自弃般的话,终于忍不住起身将她扯进怀里。

沈明玉一时不察,整个人被拽着扑进他怀里。

“你可知为了你,我耗费了多少精力?”

他的语气平静到吓人,呼吸时喷洒的鼻息都落在她纤细雪白的颈间,与此同时,他握住她的手压在自己的左边胸腔。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从胸腔传递,震得她手心发麻。

“你究竟在怕我什幺?”

他伸出舌尖舔过她纤细的脖颈,薄薄的皮肤下,仿佛能感受到血管流动的血。

沈明玉又气又恼,耳垂羞得通红,在他怀里动也不敢动,“我...我没有...”

可惜,尽管她极力克制,因紧攥衣角而泛白的指节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酒楼下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食客间酒杯的碰撞声与谈笑声交织,形成一片喧嚣的市井之声,处处透着烟火气。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楼上雅间却在静谧之间悄然升起无端的暧昧。

男人宽厚的手掌撩起她的裙摆,手心处那层硬硬的薄茧游走过小腿细嫩的肌肤,她试着将腿从他手中抽出来,然而,他的手宛若滚烫的铁夹,将自己的腿死死箍紧,动弹不得。

“你是怕我伤害你,还是...”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后颈,他的手顺势而上,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往腿间攀走,每寸肌肤都能感受源自于他的迫人侵略性。

那晚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伏在自己身上喘息粗重,撑在身侧的臂膀结实有力,与幼时漂亮、清瘦的模样大相径庭,浑身都透露着野兽般极强的危险气息。

“别,这里是酒楼!”

羞愤下,沈明玉立即止住他欲要再往里些的手,咬住贝齿狠瞪他一眼。

她回眸斜飞来一记眼刀,目光里像是藏着嗔怪,又含着别样的风情,跟带着无形的钩子似的,瞬间勾得他心猿意马。

他胸腔震颤,两声富有磁性的笑好似带着灼人的温度,望着她绯红一片的后颈,眸子里欲色难掩。

“还逃吗?”

他捏住她的手,强势侵入她的指间,十指紧扣。

沈明玉摇头。

逃?再给她两个胆子都不敢再逃了。

“说吧,你此次离开京城是要去哪儿?”

他遏制着下腹处奔涌的欲望,又捏了捏她柔软的小手。

“...江南。”

她说。

“就为了躲我?”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

沈明玉哪敢明说怕他,仍然嘴硬地摇头。

整张脸埋入她的发丝,蒋臣玉嗅到好闻的花香,下意识将她拥得更紧些,鼻尖还在她后颈那儿蹭来蹭去,十分满足地眯起眼睛。

“既然你想去江南,那就去,只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

蒋臣玉忽然将她压在身下,堵住她的唇,舌头一点点侵入。

他吻得极深,掌心稳稳托住她的后颈,嘬吮、啃咬出黏腻腻的水声。

她被吮舔得舌根微微发麻,本就有些混沌的脑子几乎成了团浆糊,双手虚虚地抓住他的衣襟,唇畔溢婉转的低吟。

楼下人声依旧鼎沸,男人将她压在太师椅里吻得难舍难分,简单挽起的发髻松松散散,发丝里一支桃花玉簪也摇摇欲坠间,撞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

快要窒息前,蒋臣玉终于舍得放开她,指腹反复摩挲她微微张开的水润唇瓣,“我已命人为你提前缝制了嫁衣,待我们从江南回京,小骗子你就会完完全全属于我,成为我唯一的妻子。”

因为这个吻,她的眼睛蒙了层浅浅的水光,微微泛红的眼圈看起来楚楚可怜。

“...好。”

他都做到这种地步,自己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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