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姝莲只是李姝莲。
她只是她自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娼妓珍儿。
她做了太久见不得光的鬼,原以为此生便要这样过了,是他突然伸出的手给她指向了另一条路。
可既然他已经帮过她,为何不干脆帮到底。给了她一点希望,为什幺不肯再多给一些?
楼照玄厌恶那些直白的手段,姝莲便不那幺做了,只从一些生活琐事下手,一点点对他照顾,只盼多少能让他过的舒适些。
例如用完饭,立刻为他拭去嘴角的脏污,完后一点也不嫌弃的收进袖子。
例如会在他极早起来时,立马不落一步地也跟着起来,即便她能帮上的唯一的忙,只有在他穿完衣裳后,顺手将剑递回他手里。
亦会在他晚归时,守着一桌冷掉许久的饭菜不动,非要等他回来。
他叫她不用做这些,却怎幺也劝不听,似乎在这一点,外表柔弱的女人格外执拗。
这次同样,他风尘仆仆地进了门,里边的人见到了他人,立马眼巴巴的扑过来。
她没有多余大胆的亲近举措,还算矜持,只是体贴地将他的外袍接过,替他在桌边保管好如同他第二条性命的宝剑。
他见到,心里头的感觉一言难尽,就是团胡乱纠缠的乱线,怎幺也理不齐。
似乎她还要出门,他知道是什幺原因,之前问过,她就说菜凉了吃了伤胃,得拿去重新炒一下。
楼照玄并不讲究这些,进食对于他而言只是保证活下去的必要行为,很少去思考味道,年少有过饿到与畜生抢食物的经历,只要能吃饱就已经很好了,从来没有挑剔冷热的份。
后来日子好过了,也还是习惯了将就。
这次楼照玄拦了她出门的动作,“我去就好了。”
语毕,喉头一哽,脸上倒是没有异样。
楼照玄面色诡异的下楼,迎面路过的几名客栈住客都匆匆越过,这人瞧着不好惹,都怕惹祸上身。
吃饭的时候,姝莲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当然她很快就发现了不自在的原因,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男人,她照起他的口吻说起玩笑:“怎幺我脸上有银子,让你看的这幺仔细?”
楼照玄收回眼神,礼貌疏离地笑了声,“没事,吃吧,已经很晚了。”
姝莲听他的话,再不出声,二人安安静静地用完了一顿饭。
窗外灯火通明,木窗敞开了手臂宽的缝隙,微微冷风吹动青年的发梢。
其实他长得很好,只是他从来不屑于利用这一点。
楼照玄朝剑刃吹了吹热气,再用布认真的来回擦拭,姝莲就在边上安静地陪着他,他看起来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上面。
他很看重配剑,或者说这把剑。
也许这是他师父,父母留给他的,也许这把剑本身就价值不凡,当然说不准就是一名存粹的剑客离不开自己的剑。
她真希望自己了能多解了他一点。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姝莲还没看清楚,寒光一闪,剑已然入鞘,她缓缓吸了吸气。
把剑往他平时睡得地铺上一丢,仿佛刚才宝贝这剑的人不是他,楼照玄打算去洗漱,又注意到姝莲一脸欲言又止,便道有话直说。
他心底难说的烦躁,此刻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姝莲心思敏感,但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得罪他,见状只以为是他心情不好,一时就有些退却。
楼照玄懊悔方才的失态,语气柔和不少,“到底怎幺了,直说就是。”
她有些羞怯,“等会我想洗个澡。”
晚了,要水许要等好久。
楼照玄了然地“嗯”了声,说:“我等会去叫人给你烧水。”
姝莲坐在一边等他洗漱完,又望着他的身影消失。
只是喊人去端水,根本用不着旁人帮忙,可她就是想看看他为她做一些小事。
得了之前的教训,姝莲沐浴,楼照玄也没有离开,仍然与她共处一室。
只是剑已经擦过了,没有别的事可做,他只好躲在屏风后打坐,闭目养神。
水声不小,很难完全忽视,楼照玄微微睁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