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容杏调笑般的话语,林斯明咬着唇,撇开了头,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咬着牙说:“你别这样叫。”
这样叫实在是太怪了,林斯明听着像是在嚼过期的巧克力,粘腻而劣质的糖充斥在口腔。他看着女人带有质疑的眼神望向自己,低头解释道:“这样叫不太好,寨子里的谣言传得太快了。”
容杏呵呵干笑:“还好吧。”她接过男人还给自己的手机,懒得去看上面的邮件,头有些胀痛,随手将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
“你有两个手机?”林斯明突然问道。
“对啊,一个生活,一个工作,分开比较好。”容杏没有纠结为什幺他知道自己有两部手机,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斯明斜眼看过去:“那你生活的手机还有点复古,那我在哪个手机上呢?”
看起来林斯明对当前的身份适应得挺快,他的问题里透出几分撒娇的语气。容杏有些意外地擡头瞥了他一眼,只见这个男人摊了摊肩,她这样的反应反倒显得她有些不自在了。
“你当然在生活机呀。”她一边说,一边像较量似地挽上男人的手。但两人一接触,她的身体便像排异反应一样僵硬不自在,走了两步后,她只好放弃这个亲昵的动作。
男人被她放开手时,还有些愣住,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但只是片刻,他便快步跟上了朝食堂走去的容杏。
本来不大的食堂,日常用餐时需要学生按班级轮流吃饭。多两个人,都可能让这个像危房一样的食堂显得更加拥挤。不过此时,已避开了学生用餐的高峰期。
“还是吃面吗?”林斯明问道。
回忆起男人上次调制的风味,容杏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对,麻烦你了。”
林斯明听完要求后,便走向打菜窗口与阿姨交涉,而容杏撑着脑袋坐在座位上,情绪不明地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冷漠、板着脸的人。他干活时微微弯起的眼角,反而显得他格外有人味。一件合身的衬衫因为刚刚容杏的小小挑逗而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积家的超薄手表,贴合在皮肤上显得低调又高级。而那应该拿着手术刀的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正捻着勺子为她调味。
精英的模样,干着家庭煮夫的活。奇怪的是,这一切居然毫不违和。男人的动作顺畅,舀起酱油,棕黑色的液体划出一道微微的弧线,最后落入碗中。
面条端上桌,容杏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而林斯明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口味。她看了一眼男人,说:“你调味的面,真好吃啊。反正你不是不喜欢医院生活吗?如果以后真要开面馆,记得找我投资啊。”
容杏其实不相信,这样一个27岁就成为三甲医院副主任的男人会厌倦医院的生活而选择跑到山里义诊。两人的相遇透着一丝诡异,她淡淡地笑着,依然在暗自打量这个男人。
“这样吗?那就谢谢你了。”林斯明回道。
“你27岁就达到了普通人可能需要三四十岁才能实现的成就,这中间应该付出了不少努力吧。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拯救病人确实有成就感,但煮一碗面,或者看到顾客的一张笑脸,也是幸福的,对我来说没什幺区别。”
听到他这样答,容杏擡起头,视线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不轻易流露情绪的深色瞳孔下,却波涛汹涌。
“林医生,那我就期待有一天能真看到你开面馆了。”容杏说道,她的语气有一些激昂,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怂恿,反而有些暗度陈仓的意味在。
听到容杏的话,林斯明淡然极了,不置可否,拍了拍容杏的后背,“快吃吧,下节是你的课。”
容杏斜眼看过去,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晦暗的瞳孔藏在微弯的眼角下,对视的刹那,她迅速低眉,看着琥珀色面汤上的油花间飘动的那一点绿,随着容杏不安地搅动而四处串动,思绪在脑海中似乱麻一般。
她现在不敢相信昨天喝酒激动后,说了那样蠢笨、庸俗、自降身价的话,遇见这个男人,自己像是坠入了圈套,在其中自甘堕落。
短短几天,男人的深邃眉眼就沼泽似的,把她困在其中,迷惘者越挣扎、越陷入、越难以逃脱。
男人的手出现在视线里,打破了容杏的思绪,她后背微震,扭头,看向男人。
“我拿去把汤倒了。”男人把碗拿起来,道。
容杏下意识握住男人的手腕,说:“我还没喝完。”她的指腹在男人的手腕摩挲,眼神里是意外的坚毅。
“别喝了,都凉了,吃清水面还喜欢喝汤,真是稀缺。”
男人玩笑的话说得容杏有些脸红,容杏盯着他的视线,下行看到面巨大的浮动,松开了男人的手,露出尴尬的笑:“是啊,我就好这口十多年了,不会变的。你下次有时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你这个面的秘方啊。”
说着容杏起身,看向男人,坚定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必须要此时此刻得到男人的回复,但她又突然歪开头说道:“算了,留个悬念,我想要自己摸索。”背对着男人挥了挥手,留下了被清晨浓雾遮挡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