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接到通知匆匆而来,却只见到薄少珩背影,不久后便见他抱着一人而来。
乔晓迎上前行了个礼:“笙姑娘担心岛主伤势,命我前来治疗。”
“阿笙……”薄少珩面上闪过复杂,却是先示意她救治怀中人。
乔晓瞥见怀中人面目,又觑见她那弯折的手臂,好险忍住吐槽。
说起来,她与眼前人勉强能算上一句熟悉。
每次与薄少珩交合,“笙姑娘”总是会迁怒于她,又因为需要对方压制毒素,乔晓每月都会负责替对方疗伤,防止她死掉。
她是天极岛最好的医师,家中世代侍奉岛主一脉,自然能认出,有些伤势来源于“笙姑娘”,更多则是来源于薄少珩本人。
自家岛主算不得暴虐之人,对待爱慕者也不过是无视,可唯独对这一位,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只是因为“笙姑娘”讨厌,就放任她被折磨虐待,很多时候乔晓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想着这真的值得吗?
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忍受这样的痛苦,之前天极岛,三长老的孙女娄晴也曾对薄少珩情根深种,最后不还是放下,乔晓想着那个曾经追在薄少珩身后,却最终远走他乡的人,有些好奇如果她在,见到这样的场景会是如何。
或许会像眼前人这般,忍辱含垢也要在他身边,乔晓摇摇头,瞥见薄少珩已经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摸摸她苍白的脸色:“我说,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最后还是自苦。”
元笙擡起那双殊无光彩的目光,眼前这位医师,是记忆中少有对她怀抱善意之人,她为她疗伤,劝她放下,只是往往徒劳无功。
“你说的对。”元笙忽而开口,嗓音嘶哑:“执着成空,便也没必要去继续。”
原以为又得到沉默的乔晓闻言一愣,替她包扎的动作都停住:“你终于想通了?太好了!我就说,天下男人那幺多,你何必在我们岛主一棵树上吊死。”
“嗯。”元笙轻声应和着:“如果我想离开,他会放我走吗?”
乔晓想了想:“会。再怎幺说你对岛主有恩,他因为笙姑娘的原因对你……不太好,可那只是因为笙姑娘讨厌你,如果你主动提出要离开的话,岛主大概率会同意。”
“那他的毒怎幺办?”元笙问道。
乔晓叹了口气:“没办法,去找其他办法压制呗。”
她左右环顾下,低头靠近她小声道:“我能感觉到,对岛主来说,那毒发作时固然痛不欲生,可更痛苦的是,他眼睁睁看着你横亘在他与笙姑娘之间。”
“他真的很喜欢很在乎笙姑娘的想法。”乔晓认真道:“我们岛主从小就是这个脾气,认准一件事就不放手,喜欢一个人就是永远,这样的人,为他所爱是一种幸运,可若不小心被他吸引,则是一种绝望。”
“无论你如何付出,都不会得到他的回应。”
他的心是冷的,任何柔情与牺牲都无法打动,他的心又足够炙热,偏爱得理所当然,炽烈得仿佛将人焚尽,前提是,你是他喜欢的人。
以往谈到此处,眼中会弥漫苦涩的元笙,此刻眼中分外平静,乔晓见此,忍不住好奇:“话说,我劝你那幺多次,你怎幺突然转了想法。”
“因为梦醒了。”
元笙眼底逐渐有泪光弥漫:“我和你说过,我忘记了很多事,我的名字,我的来历,我的过去,但却在见到薄少珩的第一眼,心生悸动。”
“我以为那是我的注定。”她说着,泪水划过脸颊,苍白面色充满破碎感,饶是乔晓都生出怜惜与同情。
“或许,那只是我认错了。”
元笙轻轻闭上眼:“他既有他的此生不渝,又岂会与我相约不二,可笑我一直自我安慰,自我欺骗。”
“你说我是不是很蠢,非要痛到撕心裂肺,才肯让自己死心。”
乔晓被她说得难受起来:“不,没有,你很勇敢。”
她小心拨开元笙额头碎发:“我相信,能被你喜欢的人,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定不会让你伤心,让你难过。”
“我会尽力劝说岛主放你离开,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去寻找那个真正属于你的人。”
元笙闻言,露出轻微的笑意,看得乔晓又心软几分。
她替元笙接上断骨,叮嘱她要小心养伤,才小心退出房门,一转头就与薄少珩撞了个满怀。
“岛主好。”乔晓默默咽口水,心想自家岛主应该没有偷听的习惯。
薄少珩果然没在意她的变脸,只是道:“她的伤势如何?”
乔晓神情微妙,你自己动得手心里没点数吗,把人弄个半死就扔给我,平常怎幺不见你这幺关心,嘴上却还是恭敬道:“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地牢中受了冷气,骨折处会有后遗症,没有灵力温养,恐怕阴雨天气会有痛痒。”
这其实不该她开口,而类似的伤病在她身上并不算少数,可乔晓想到那双幽寂目光,还是忍不住道:“岛主,您若对她无意,视而不见便可,亲自动手,传出去倒是损了您的名声。”
薄少珩抿唇,少有烦躁神色,但并没有生气:“我知道了。”
乔晓腹语你知道个鬼,又道:“若您顾忌笙姑娘心情,倒不如,任她离开。”
“离开?”薄少珩目光骤然冷冽。
感受着蓦然生出的压力,乔晓有些意外,但还是道:“是的,我知道您需要依靠她来压制毒素。恕在下直言,笙姑娘难以接受,岛主自己恐怕也不会喜欢如此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位心灰意冷,想要离开。”
乔晓朝屋内看了一眼,她家世代侍奉岛主一脉,深知薄少珩在除却笙姑娘以外的事上称得上贤明,便也直言不讳。
“您或许还因为笙姑娘之事迁怒于她,可她到底对您有恩,还请岛主开恩,放她离去。”
说完,恭敬行了一礼。她是真心怜悯那个傻姑娘,便也愿意与她在薄少珩面前分说。
只是本以为薄少珩会同意,良久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有头顶呼吸声骤然加重,高高提起又深深落下。
“她亲口与你说,她想要离开?”
很久之后,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乔晓垂眸:“是。她说,对您的执着,只是一场错误。”
“错误?”
“对,她或许只是,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薄少珩忽而很想笑,脑中想到的却是她满目悲伤的那句呢喃。
他回不来了。
他是谁,还能有谁?
胸口剑伤一瞬间疼得刻骨,薄少珩只是静默不言,忽得轻笑出声。
“认错,哪来的错误?”
“我不认为,她有认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