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一句于外人看来莫名的质问后,薄少珩终究是没有挥下那一剑。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让乔晓看得莫名:“刚才发生了何事,我没看错吧,你和岛主打起来了?”
乔晓扑到元笙面前,语气难掩担忧,上下检查一遍,发现本就伤痕累累的少女,此刻气息越发羸弱。
但她的眼睛明亮至极。
“阿笙是谁,你知道阿笙吗?”她忽然反抓住乔晓的手:“薄少珩说,阿笙有一把和我一样的剑。”
“什幺剑?”乔晓不懂她为何这样问,脑中一闪而过是两人对峙场面,那道从窗口飞去的剑。
“是我的心剑。”元笙眸光亮得惊人。
乔晓脱口而出:“不可能!这世上怎幺可能有一模一样的心剑。”
她同样明白心剑特殊性,便不得不去思索她话中之意。
“我也想不懂,但我想,无论如何,那个阿笙应该可以告诉我心剑的由来,知道了心剑的由来,我就能知道我在找寻的人是谁,我就能去找到他。”
元笙自顾自说着,似乎没有发觉乔晓逐渐苍白的面色。
薄少珩说那是阿笙的心剑,乔晓不认为自家岛主能认错心上人的武器,那位“阿笙”从不用剑,偏独一无二的心剑在眼前人手中。
有没有可能,其实眼前人才是对方心心念念的“阿笙”?
乔晓不可避免联想起来,擡头见对方无知无觉的模样,似乎单纯开心于找到了“那个人”有关的线索。
薄少珩应当更早一步认出,于是他会说出奇怪的话,于是他会质问她到底是谁。
天极岛秘传之法可以窥见人的命格,岛主认出“阿笙”靠的正是这一术法,可乔晓同样了解,只要付出足够代价,命格同样可以伪造转移。
理论上说,是存在薄少珩认错人的可能。
他捧在手心如珠似宝的“笙姑娘”其实是假货,被他弃如敝履伤之至深的人才是真正“阿笙”。
乔晓忽而打了个寒颤,擡头是少女担忧的目光:“你怎幺了?”
那双死寂的双眼重新焕发了生机,因她以为自己找到新的追寻方向。
可是倘若一开始,你所认为的错误就不是错误呢,你深爱之人曾将你伤到体无完肤,以至于让你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是错误。
更重要的是,对薄少珩来说,如果他知道自己这幺多年一直认错了人,他还会放她离开吗?乔晓了解薄少珩,阿笙是他坦荡磊落之外的阴影,是他平生至死都不愿意放下的执念。
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放任阿笙离开他的身边。
哪怕代价是被她憎恨。
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吞没,乔晓被某个可怕的猜想夺去心神,心惊胆战于由此引发的惊天骇浪。
那是她绝不愿见到的惨烈未来。
*
薄少珩找到娄晴时,她正跌坐在地上,明河素影贯穿她的腹部,鲜血染红薄衫,往常看一眼就足够让他揪心至极的画面,此刻竟也能平静以对。
“阿笙。”
他缓慢在她身旁蹲下,手指按住剑身,低声道:“这是明河素影。”
“我知道。”
娄晴擡起头,面色苍白如雪,转瞬泪落不止:“可是我操纵不了它,它是我的剑!我的剑!”
仿佛炽烈的恨从胸膛喷涌,转而又化作激烈的咳嗽声,换做之前,薄少珩早该心疼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后背缓解她的痛苦。
然而此时,莫名地疲倦涌来,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两部分,一部分冷眼看着她咳到颤抖,另一部分想的,却是床边那人寂然目光。
是非,对错,真假,无处辨认,无处探寻……
我该如何于茫茫人海,寻觅到你的影踪,就像那日离开秘境后,我眼见着你消失在我面前,天涯海角无处得见。
“阿笙。”薄少珩缓缓伸手捧起她的脸颊,每一寸模样都在心底描摹无数次:“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娄晴身体微微僵住,她所竭力避免的事情终于到来,她不知道对方恢复多少记忆,更不确定对方是否明白真相。
她该趁着薄少珩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先一步将她斩草除根。
她应该继续话语搪塞,继续引诱薄少珩怀疑,又或者扑在他的怀中大哭,说连你也不相信我。
可她只能在薄少珩目光下颔首接受。
“好。”
因为阿笙不会逃避,阿笙不会摇首乞怜,他所爱之人,面对质疑从来迎面而上,那怕失去亲手炼就的心剑,也永远不会迷茫动摇。
阿笙就是阿笙,她不需要向薄少珩证明自己,但阿笙爱着薄少珩,她愿意抚平他的不安,答应他近乎于羞辱的请求。
请求让她去与那个“假货”对峙。
娄晴控制不了自己,哪怕结果可能会让她失去此刻拥有的一切,她也只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