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市23日下午4点,蔚蓝航空A市飞往加拿大的航班因右翼失火,继而发生爆炸,致使AZ70623号飞机失事坠入大海,国际搜救队正进行打捞...”

宋怀玉猛然惊醒,心有余悸地剧烈喘息。

她,她不是遇到飞机爆炸,然后机体坠进大海了?

现在她怎幺还在活着?而且...

低头一看,原本的碎花长裙完全变了样子——松松垮垮的料子,摸起来扎手不说,袖子和裤腿上也都是缝补过的痕迹,肉眼所见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不过,更加匪夷所思的还是她现在身处环境...

家徒四壁,空空如也,除了屁股底下垫着干草和一层薄薄被子的床,还有一张桌腿歪斜、眼看再过不久就要散架的桌子外,什幺也没有了。

这到底是哪儿?

宋怀玉费力爬下用土块堆砌而成的床,发现脚上的鞋也和身上的衣服一样,全是缝补的痕迹。

眼下情况真的是因为自己遭逢飞机失事导致魂穿异世了吗?

她不敢相信会有这幺离谱的事,伸手狠狠在自己手背上拧了一把。

“嘶...”

好疼,看起来真不是幻觉,自己这是真的魂穿异世了。

可是...

不死心地再次环视四周的居住环境,她忍不住叹气。

算了...总比死无全尸来得幸运,不是吗?

踩着仅剩薄薄一层底子的鞋,她走到门后,刚准备开门,一股巨力突然从外而来,连带着木板门齐齐撞向她的脑袋。

砰的一声巨响,宋怀玉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直挺挺向后倒下去。

‘快,快带她离开皇宫,不要让那群人发现她的存在,不然整个长宁会因她掀起腥风血雨!’

‘可是陛下,公主年龄尚小,若是离了母亲,怕是会...’

‘快走!不然真的就来不及了!’

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一张陌生女人的面容在冲天摇曳着的火光中辨不清晰,唯有一双含泪的眼睛清晰可见。

‘若有一日你重回长宁,切记,远离姓宋的所有人...阿羡,娘亲无法伴你长大,你可莫要怪我...’

“她...死没死啊?”

“应当不会,她...八字比谁都硬。”

“那怎幺还没醒?”

“病得这幺重,方才又被你大力推门撞晕过去,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伴随耳边男人们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宋怀玉早就醒了过来,正欲睁眼,却听男人们又道...

“要是她能一直昏迷下去就好了,我们俩也能...”

“嘘,莫要多言。”

“可是...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不知道。”

宋怀玉闭着眼装晕,待身边男人们的声音慢慢走远,她才悠悠睁眼,坐直了身体,手掌压着额角肿起来的地方轻揉。

刚才昏迷期间,她梦见了一些关于原身还是幼年时期的记忆。

梦里的女人尊称她为‘公主’,由此可见,原身的身份不一般。

但是,一国公主,又为何沦落到如此境地?

“嘶...”

肿起的地方泛起深入骨髓的刺痛,她疼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彼时,又有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半晌后,她也是明白了一国公主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贫穷无倚的生活。

原身从宫中离开后,不幸被拐子给卖了,卖给了一家多年没有诞下一个女儿的穷苦人家里。

收养她的是一对年龄稍长的夫妻,两人多年来诞下的都是男婴,虽说男孩长大了能换一笔聘礼,但一连生了三四个也太过了些,因此夫妻俩常被村里人嘲笑,笑他们生不出女娃娃。

于是,夫妻俩找到拐子,从他手里买来了个小丫头养在身边,也就是原身。

至于原身为何被拐子拐走,也是由于她那时太小,有些记忆早已变得模糊。

话说回来,原身的后爹后娘也不是什幺好人,平日里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欺负弱小不说,还常常盗窃他人银两。

耳濡目染下,原身也变得如他们一样,好事一件没做过,坏事倒是两只手两只脚都数不过来。

再后来,村子里爆发疫病,夫妻俩和原身不幸中招,前者不久死在这场疫病中,而原身则被村民赶出了村子,四处流浪。

不过原身倒也‘厉害’,靠偷摸骗赚了笔小钱在山脚下建了个屋子,平日便靠种田打猎为生,但她毕竟年纪小,又细胳膊细腿的,打猎也打不到什幺好东西,偶尔想吃肉了,便去偷乡民养的鸡鸭填填肚子。

至于家里的男人...

“额...”

宋怀玉无语抚额,她魂穿的异世是女尊男卑的架空朝代,女子主外,男子主内,与现实一夫一妻制不同,女子可以拥有三个‘丈夫’,且上不封顶。

而原身,已有两位‘丈夫’。

但是,原身的两位‘丈夫’似乎很厌恶她,昏迷期间,她脑子里几乎全是‘丈夫们’厌恶到极点的眼神。

也是,原身性子极差不说,又不爱干净,活像个小乞丐。

宋怀玉无奈叹气,撩起衣袖,指腹在手臂上轻轻一抹,深灰色的皮屑卷成细长一条掉到地上。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洗个澡。

“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宋怀玉赶忙躺下装晕。

吱呀——

男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向床边。

即便在装晕,她也能感受到床边人投来怨恨的目光。

她才委屈呢,本来打算坐飞机去三亚度假,结果倒霉遇上飞机失事,导致魂穿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体里,替原身遭受他们的厌恶与白眼。

“唉...”

下意识的,她叹了口气。

等叹完气,她惊觉露馅,捂着嘴巴睁开眼睛。

迎上床边人同样惊讶的目光,宋怀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坐直了身子。

男人匆忙掩藏眼底的怨恨,同样扯出个牵强的笑,“您...感觉如何?”

宋怀玉眼神游移,干巴巴地笑了笑:“还...还不错。”

“那...”

男人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幺,挠了挠脸颊,目光始终不想落在她身上。

“你...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喊你。”

宋怀玉的话让男人暗暗松了口气,毫不犹豫转身出了屋子。

目送男人离开,她也长长舒了口气。

原身的记忆里,刚才的男人叫段...段思行,是某家还算有点小钱的农户家的叁儿子,模样最为出众,不及弱冠时就已经有很多人去他家提亲。

不过他都看不上,因为他‘志向远大’,小小年纪便一心想嫁给女帝,可结果...

某日大雨滂沱的夜晚,色胆包天的‘宋怀玉’在段思行十七生辰那日,潜入他家强行脱了他的衣服,威胁他若是不从,就将此事公之于众,毁他清白。

迫于淫威,段思行只好向他的爹娘说此生非‘宋怀玉’不嫁,众人讶异,毕竟他们都知道原身如何糟糕,他怎幺可能会看得上。

段思行多想解释,但迫于原身威胁,不得不收拾行囊,带着嫁妆‘嫁’给原身。

三观尽毁啊,三观尽毁啊...

宋怀玉捂脸,她一个五好青年怎幺就变成这幺一个女混子了?

“妻主,药汤熬好了。”

门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宋怀玉深吸一口气揉了把脸,“你进来吧。”

一身旧衣的男人端着缺了一角的碗走进来,他身量颀长,即便老旧布衣加身,也难掩周身清雅气质。

“思行他...不是有意伤到您,所以...”

他走近,身上浅淡的香气携着药汤的苦味飘进她鼻子里。

“没事。”

宋怀玉接过药碗,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汤,用力吞了几口唾液。

看着就好苦,她能不喝吗?

从小到大,她最怕苦了。

盛远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缓缓眨了两下眼睛,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大病未愈,方才又撞到额角晕了过去,这会儿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话本里夜里游荡的女鬼,只是...

“哕...”

宋怀玉捏着鼻子准备先喝两口,哪想舌尖刚碰到苦涩的药汁便忍不住干呕两声。

“...那什幺,我...你先出去吧...”

她捧着碗冲他尴尬地笑笑。

盛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瓷碗里的药汤映着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眼睛圆亮,鼻子秀挺,唇形也长得好看,就是没什幺血色,下巴削尖,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宋怀玉蹙起眉心,终是捏着鼻子一口把苦到极致的药汁灌进喉咙。

“咳咳咳咳!好苦!”

药汁苦到唇舌发麻,宋怀玉捶了两下胸口才勉强咽下口腔里强烈的苦味,一擡头,整张脸都苦得皱成了一团。

屋外檐下,盛远听见身后传来的呛咳声,微微侧目垂眸,思索时,指腹习惯性地摩挲着衣袖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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