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才发现包忘拿了,她叹了口气,彼时刚坐上驾驶座。
胳膊肘撑在方向盘上泄气似的锤了几下,起身下车。
躲避沈桃灼的这两年对她不闻不问,女人原以为她的抽离会让她们变好。
结果,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可爱的妹妹变成一个瘦小惹人怜的可怜虫。
等电梯的空隙她想着,反应过来又出神了,她皱眉驱散这些念头,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沈钰的手指在密码锁上悬停了三秒,金属面板映出她深黑的瞳孔。
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时,妹妹的拖鞋还保持着被踢飞的歪斜姿态。
她听见主卧传来若有若无的嘤咛,像是被揉碎在丝绸里的叹息。
越过客厅,看着她房间虚掩的门,沈钰有种不祥的预感。
推开虚掩的房门时,棉质睡衣正从雕花床柱上滑落,宛如褪色的月光,桃灼的卷发铺散在米色床单上,像未凝固的焦糖,随着她腰肢的颤动流淌出蜜糖般的纹路,入耳是甜腻的喘息声,像藤蔓般缠住她的脚踝。
她的脚步滞在原地,棉质睡衣与内衣堆叠在地板上,像团被揉皱的云。
床上浅色卷发铺散成温柔的陷阱,妹妹瘦削的脊背在被子下弓起,像只被钉住的蝴蝶。
沈钰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同样的喘息声从她醉酒的混沌意识里浮起,那时她的指尖也沾着这样的湿热。
再看床上,瞄见妹妹瘦削白净的肩膀,浅色卷发盖在背上,看不见床上情形,只能从妹妹的动作和呻吟判断。
沈钰头疼的捏捏眉心,想要收回目光,恰好和桃灼高潮后泛着泪光的桃花眼对上。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在鼻腔炸开,沈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手术室催她的第七通电话。
床上少女破碎的呜咽声突然变调,她猛地转身撞翻了床头柜,金属药盒在瓷砖上蹦跳着滚向床底。
她心跳一滞,手术刀般的目光划过少女泛红的眼尾,沈钰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道三厘米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替桃灼挡下的酒瓶碎片。
\"穿好衣服来客厅。\"沈钰的声音撞在水晶吊灯上,碎成锋利的棱。
她转身时闻到甜腻的栀子花花香,那是两年前那个不眠夜,残留在记忆里的味道——妹妹湿漉漉的发梢蹭过她锁骨时,就是这样令人窒息的香气。
她想,真的要跟妹妹好好聊聊这方面的事了。
桃灼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上,听见姐姐严肃的声音懒懒应了一声。
从床头柜上的抽纸盒里抽两张纸巾,缓缓把腿间喷溅的清夜擦拭干净,明明没用多大力,皮肤还是泛起让人怜惜的薄红。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突然消失,沈钰的手悬在门把手上,听见身后传来布料窸窣的声响。
她没有回头,却清晰地捕捉到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高潮后的不应期让她不想动弹,但看姐姐的样子好像真的生气了,只好麻溜穿上衣服走出去。
沈钰正坐在客厅正中心地沙发,衬衣最顶上的那颗扣子被她随手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长发挽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好看的手里捧着保温杯,周身气压很低。
桃灼看着姐姐性感的样子蠢蠢欲动,想做些什幺,被女人擡眸警告的眼神震慑,歇了心思。
“沈桃灼。”
来了,桃灼听着姐姐喊她,乖乖嗯了一声,思绪却想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姐姐迷迷糊糊中喊她名字的缱绻。
沈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杯子被好大力气的砸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钰的保温杯在茶几上砸出裂痕,裂纹蜿蜒如DNA链,串联起两人血脉里剪不断的纠葛。
桃灼这次才回过神,示好的叫人。
“姐姐。”
沈钰凝重的看着面前女孩乖巧的表情,如果不是前十几分钟前刚观看完亲生妹妹在她床上的自慰现场,她就要信了。
客厅的落地钟敲了九下,沈钰将滚烫的龙井倒入骨瓷杯,水汽模糊了她镜片后的神情。
对面站着的少女正用指尖反复摩挲睡裙系带,丝绸在苍白的皮肤上蹭出暧昧的红痕。
\"你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沈钰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妹妹眼下的泪痣在吊灯下轻轻颤动。
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被下药的自己将少女抵在落地窗上,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姐姐\"在雨声里破碎。
桃灼突然轻笑出声,泪痣在眼下荡起涟漪:\"姐姐,你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在抖呢。\"
她赤着脚踩过波斯地毯,跪坐在沈钰膝间,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
\"你看,连手表都在说谎——三点十七分,和那天一模一样。\"
“你觉得这样对吗。”
女人直起身体,忽视掉女孩的话,喊她去旁边的沙发坐。
“有什幺不对的吗?”
桃灼裹着睡裙蜷缩在沙发角落,像只被剪去尾羽的雏鸟。
“现在你成年了,有欲望,我可以理解。”
沈钰认真观察妹妹的神态,在她右手食指上戴地素戒停留两秒。
那是母亲的遗物,本该戴在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但是,你在我的床上自慰,于情于理,这不合适,不能,也不应该。”
桃灼闻言浅浅的笑了,眸子弯成月牙,眼下的泪痣都跟着生动不少。
“姐姐,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沈桃灼!”沈钰带着怒气打断她的话,“之前的事该忘掉就忘掉。”
接下来的话有点残忍,她语气柔和下来,“那是场意外,你知道的,现如今我把你接过来好好养,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该怎幺做。”
桃灼闻言垂下头,细软的浅发遮住她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态。
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逃避似的龟缩不吭声。
沈钰阖眼,加剂猛药,“如果你还是这样不知悔改的话,那你还是回到父亲的身边吧,以后你怎样我都不会再管你了。”
女孩猛的擡起头,眼眶里氤氲起雾,脆弱的看着冷漠的女人。
心脏“咚咚”剧烈跳动,她面色泛起潮红,嘴唇还是苍白的。
桃灼浑身泛起热痒,蠕动嘴唇,“姐姐……我不会了,别不要我。”
别不要我。
心底有一万声嘶喊,大哭着,扭曲着到了嘴边,只有一句,别不要我。
沈钰讶异她此时如此的乖顺,不过她下意识看了眼腕表。还没注意到女孩的异样,指针转动,快要迟到了。
“只要你听话。”女人起身,后面的话她没说完,聪慧的女孩秒懂。
腿缩到沙发上抱紧,把头埋起来。
盯了桃灼一会儿,实在赶时间,转身进卧室拿了包出门。
屋内窗帘没拉,随着沈钰巨大的关门声,落地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正从桃灼苍白的脚踝上毫不留情的褪去。
她蜷缩在沙发里,像被潮水冲上岸的水母,透明的躯体里还残留着深海的幽蓝,茶几上的玻璃杯映出她破碎的倒影,裂痕恰好横过左眼的泪痣
桃灼胳膊用力收紧,挤压脑袋停留的空间,脸红的不正常。
眼睑下垂,泪水流满整张脸,吐出的呼吸随着抽泣细碎。
她最爱的人,最懂拿什幺威胁她最管用。
再一次拿出了要抛弃她的筹码。
——
作为医生,沈钰拿着手术刀的手修长,骨节分明,下刀时稳准细致。
无影灯下,沈钰的手指精准地穿过血管间隙。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桃灼大腿内侧看见的淤青——形状像极了心电图的起伏曲线。
“手术中”的红灯“嘭”的变暗,身穿白大褂的沈钰走出来。无尘帽和口罩摘下,靡丽的脸上漾着温柔欣喜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骨白的手插进口袋,腕表指针随着时间滴答转动。
看着情绪激动围凑过来面上挂着期待的病人家属,沈钰笑容不变,语调平缓的告知老人术后注意事项。
老人布满褶皱的手抹着眼泪,佝偻着身子,边点头,边拍着胸口跟年轻的医生不住的道谢。
沈钰职业微笑点头,耐心的听着,思绪却又飘到在她床上赤裸的妹妹身上。
深夜的急诊室,沈钰的白大褂沾着消毒水味,她盯着腕间的百达翡丽,秒针每跳动一次,都在心底刻下妹妹蜷缩在沙发角角的剪影,玻璃窗外,九月的梧桐叶正一片一片剥落。
临近开庭的时候桃灼开始焦虑起来,她在家里闷着,没有相好的朋友出去玩,一个人总是孤单。
姐姐忙着工作,加上某些原因,也不想跟她有太多不必要的交集。
她最近总梦到一些很不好的事和人,和方浔之前的相处一帧一帧回放在脑海里,愧疚快要凝成实质。
就算是方浔对她的霸凌,她也并不想要让方浔坐牢。
沈钰不经常回家,每次碰面都是一副很冷漠的样子,她要说的话屡次被堵在口中。
客厅的窗帘被风吹的摇曳,影子晃动。
桃灼捧着杯子接水,出神间,沸腾的水流溢出,被烫的手松了力道,急退两步,玻璃杯重重摔碎在地上。
“砰!!”
法庭上的法槌落下,发出沉闷庄肃的响声,判下几只恶魔的处决。
沈钰忽然想起妹妹小时候总把蒲公英种子夹在课本里,那些绒毛总在翻页时簌簌飘落,像极了此刻桃灼眼尾颤动的泪痣。
观看席众人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让人心烦意乱。
坐在原告席的桃灼不合宜的想起前几天失手打碎的杯子,那时心脏被吓的不要命似的剧烈跳动,跟现在一般心情。
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掌心攥住,她这才惊觉一切已经结束了。
暴雨在宣判时突然降临,沈钰握住妹妹颤抖的手,发现那温度竟与手术台上的尸体相仿。
旁听席的议论声被雨声绞碎,方浔的狞笑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顺着沈桃灼苍白的侧脸滑落。
想起刚刚公屏上播放的视频,沈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公文包带,录像里妹妹被铁丝勒住脖颈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灼烧。
就算是提前看过,心脏还是会像被撕扯般疼痛。
这些天她四处搜罗着证据,还真找到不少,看似深谋的少女还是留下不少拙劣的痕迹。
对于活泼女同学说的“她们两个之前关系很好的,不知道就怎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感到困惑,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她需要的是妹妹被霸凌的证据。
录像里的桃灼像被抽去丝线的木偶,空洞的任人宰割,方浔恶劣的掐拽她的头发迫使女孩擡起头,掌㧽她娇嫩的脸。
另一个恶魔拿着细铁丝缠在妹妹脖颈上,用力收紧,红的白的浓烈鲜明对比,桃灼脸色开始张红……
她不忍再看。
离开她,她过得这样不好吗?
她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警察押着方浔和另外两个霸凌者离席,人们的唾弃声变大,方浔被押解时阴鸷的目光扫过,她突然轻笑出声,这声笑不合时宜,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女孩身上,沈钰皱眉,侧身挡住视线。
方浔突然咧开嘴,沈钰注意到她舌面上纹的刺青——是朵正在腐烂的玫瑰,花瓣间隐约露出半串日期:03.01.2015。\"
来不及细想,妹妹突然回手攥紧,力度很大。
桃灼张开嘴,望着女孩离去时的破败身影,愧疚感慢慢消散,她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
“方浔,我不欠你了。”
“什幺?”沈钰没听清妹妹刚才的呢喃,低下头让她再重复一遍。
桃灼摇头,苍白好看的唇勾起一抹笑,装着乐观样子催女人,“姐姐,我们快回去吧。”
人群吵嚷的声音盖没了沈钰低低的回应声,桃灼看着姐姐对她的冷淡不免失落。
但下一秒姐姐关心她快要开学的时候提起精神,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我没记错28号你就开学了吧?我周三不值班,带你去买衣服。”
走出法院时,雨还在下,沈钰撑开伞,和妹妹并肩走着。
沈钰看着妹妹单薄的肩膀,突然想起她小时候总爱把脸埋进自己颈窝的模样。
肩膀偶尔蹭在一起,桃灼比沈钰矮一个头多点,特别娇小一只。
听着姐姐说着不熟练的关心话语,让女孩感到心里美滋滋的,她甜笑着答应。
“……”
坐在警车里的方浔听着外面人群的声讨不为所动,固执的盯着桃灼和女人远去的背影,恨意让她的眼睛充血红如恶鬼。
被铐住的双手用力锤打车窗,骨节裂开一条条血缝。整个人像疯子一样,警察连忙过来压制。
——
炎热的九月份开学了,赶在夏季的尾巴,风吹人还带着滚滚热浪。
桃灼要搬去学校住了,家里空荡许多。
为妹妹整理行李时,沈钰摸到行李箱夹层里的旧照片。
泛黄的相纸里,两个女孩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棵根系纠缠的树,在暴风雨来临前互相汲取养分。
报道之后,沈钰提着大部分行李走在前面,桃灼背着没装多少东西的书包跟在姐姐身后。
阳光热烈,过于刺眼,桃灼手盖在额头上遮挡阳光,让眼睛好受一点。
一个人影迎面快步走来,桃灼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就被惊人的柔软撞的神志不清。
充鼻是淡雅的花香,后退两步,女孩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眉眼古典温婉的女人歉意的跟她道歉。
女人刚把眼里的惊艳压下就见omega睁开了眼,上翘的眼尾泛着红,下垂的睫毛让整个眼睛线条柔和起来,玻璃珠似的眼睛框着眼泪要落不落。
最让她心动的,是那颗泪痣,长在眼睑下,让人不得不感叹她好会长,怎幺会这样好看。
桃灼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加快步子跟上姐姐的步伐,女人看着短裙下苍白细弱的双腿出神。
宿舍在九楼,没有电梯,徒步上去有些吃力。
alpha的性别让女人不好再送,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这幺远的路,磨的脚后跟有些疼。
眼尖的女孩注意到,正要说些什幺,一只素白纤细的手出现在面前,粉嫩指尖夹着一只创口贴。
面容恬静的女人含笑指着沈钰泛红的脚跟,温声道,“你应该需要这个。”
是个omega。
沈钰愣了一下,接过道谢。
她看着呆愣的妹妹,轻咳一声,想再说些关心的话,一旁的omega就顺手接过行李箱,“我帮你拿一个吧,学妹在几楼?”
九月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沈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着那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接过妹妹的行李箱。
对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闪过幽光,与沈桃灼眼尾的红意相映成趣。
桃灼连忙把另一个提在手里,乖巧回道,“九楼,913,谢谢学姐。”
“不客气。”女人眸子眯起,笑得像只狐狸,提醒她,“好巧啊,我们又见面啦。”
桃灼皱着眉思考,想起是那个不小心撞到的学姐,也咧开嘴跟着笑。
“是呢,好巧啊学姐。”
沈钰皱眉,看着傻乐的妹妹要说再见,敏锐的女孩注意到先她一步道别。
“姐姐你就送到这里好啦,快回去吧,晚上不是还有值班嘛。”
“嗯。”alpha冷淡回应,桃灼故意忽视,跟学姐有说有笑的爬楼离开。
安静的室内,沈钰的高跟鞋声敲出空洞的回响。
那个递创可贴的女人站在逆光处,发间茉莉香与妹妹床单上残留的气息诡异地相似。
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解剖课上那对连体婴标本,刀刃划开相连的胸骨时,两颗心脏仍在同步跳动。
桃灼一走,家里空寂没有活人气儿。
空闲的时候,沈钰在女孩之前坐的位置枯坐,一坐就是好久。
厚重的窗帘把光线遮挡严实,一如她在阴暗角落就开始恶意增长的心。
玄关的灯在沈钰身后熄灭时,她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黑暗中,某个抽屉里的验孕棒在寂静里逐渐显影,两条红线像道未愈的伤口,在记忆深处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