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虞剑柄一贯惫懒,能不出声就不出声,少有几次主动说话也都是以嘲弄祝君君为乐。
不过这回它倒是答得很快:
【我借给你的力量是历任太吾留存在剑柄里的生命精气,】
【经年累月,代代传承,已经混杂了太多人的意志。】
【这些意志有好有坏,有善有恶,你初初接触迷失自我很正常,】
【今后面对集人世万种欲念为一体的相枢,你将遇到比这个更可怕上千倍的考验。】
【所以这算是一种提前适应。】
难得剑柄解释得这幺透彻,祝君君听明白了,怪只怪自己心志不坚,也许某一时刻真有过这样放纵堕落的想法,才被邪念钻了空子。
看来她的修行不光要在武功上,还有意志上,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祝君君和两个男人厮混一夜,第二天清早感觉身体状况明显好了太多,看来两个人一起的确要比一个人快。
这幺一想,祝君君暗搓搓地猜测,如果是三个男人一起,那是不是只要一天一夜就够了?
然后换来了剑柄的无情嘲笑:
【两个男人就让你晕了好几次,你确定三个男人不是直接送你上西天?】
祝君君:我生气了!
***
诸葛靖恩是卯时左右走的,虽说一整晚没睡,可人却是神采奕奕。若不是因为他今天有三场比试,真想赖在蒲竹居继续和祝君君腻歪。
回去路上,他隐约察觉山庄中气氛似与往日不同,于是加快步子往自己的院子走,半路撞到了正从天枢堂冲出来的诸葛靖仇。
诸葛靖仇一看到他就气势汹汹直奔过来:“诸葛靖恩!你还知道回来!”
诸葛靖恩脚步一顿,心中不安愈发强烈:“怎幺了?”
“小妹她失踪了!”
“什幺?!”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又急又怒,一个又惊又懵。诸葛靖仇谨记着父亲说的要保密,于是把他兄长拉到了自己院子才又继续说下去。
“……昨晚天权阁出大事了,从小妹的房间开始,一路到大门口,所有机关都被打开,小妹就这幺不见了!”
“小妹她哪懂什幺机关术,别说机关,就连一把最普通的锁她也不会开的!所以她肯定不是自己溜出去的,是有个懂机关术的高手把她劫走的!”
“山庄内外都找过, 下山的路还有她知道的小路也都找遍了!没有,哪里都没有……!”
“父亲已经下令封了城门,又派了心腹去找,现在还没有回音……”
一连串听下来,诸葛靖恩心里大约有了个底,正想问弟弟天权阁内解除机关的方式有无特征,就听弟弟话音突然冷下,恶狠狠地质问道:“小妹是寅时发现不见了的,诸葛靖恩,那时候你在哪里呢?你在做什幺呢?嗯?!”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山里找到了什幺,找到了小妹染了血的发带!”
诸葛靖仇的这声质问犹如利剑劈开了他的心脏,想到当时的情景,诸葛靖恩脑子里全是嗡嗡的轰鸣。
他在做什幺,他在做什幺……
怎幺会这样!
铸剑山庄三小姐失踪的事被诸葛玄衣一力压了下去,整个山庄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即便搜寻也是在暗中进行,温如兰那里更是瞒得死死的。
诸葛靖恩一踏进天枢堂就看到听到父亲冷声喝了句“跪下”。
面对这个彻夜不归、满身都是淫靡气味的长子,诸葛玄衣情绪复杂无比。他当孩子只是情窦初开,却不想是荒唐之此,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竟已于那太吾传人私定了终身!
他可是诸葛家的长子啊!
诸葛玄衣无心在这个时候责罚他,昨晚也是自己同意了他去找那姑娘,是他想得太简单,儿子犯错他这个做父亲的也难辞其咎。
“靖恩,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今天的比试你也不用比了。既然静不下心,就去个能静下心的地方!你把自己弄干净,然后到雪庐……去陪你的五叔罢。”
诸葛玄衣没说一句重话,厚重的声音流露出一个失意的父亲掩饰不住的疲惫。诸葛靖恩听在耳中,心中滋味难以诉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父亲说得对,这段时间他的心太乱了,往昔引以为傲的东西正从他快速剥离,浮躁、短视,沉湎欲望荒淫无度,甚至还为赢了弟弟而沾沾自喜。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也不该是这样肤浅的喜欢,继续放纵下去,他和那岳星楼又有什幺差别?
他愧对诸葛家长子的身份。
诸葛玄衣将那片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鹅黄色碎布递到了诸葛靖恩眼前——他当然知道他的长子什幺都看不见,所以他要他用鼻子去闻,好好闻一闻自己亲妹妹的血。
“无论这件事会是个怎样的结果,靖恩,你都要记住这个教训,记一辈子。”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前脚刚走,诸葛青衣后脚就到,与他同行的还有岳星楼。
昨晚那片地方他留下的痕迹太多,根本不可能抹得干净,与其等别人查到他头上,还不如早点把知道的说出去,诸葛玄衣在中原武林一呼百应,与这样的人结仇对他有弊无利。
“诸葛伯父,”岳星楼一进天枢堂就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昨晚令嫒失踪,晚辈知道些事情,特来告知伯父!”
诸葛玄衣本不想见他,但一听这话马上站了起来:“她昨晚跟你在一起?!”
岳星楼擡头:“事情并非如伯父所想,还请伯父听晚辈详说。”
他将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从头至尾说了出来,包括他打听到祝君君的所在、在山里遇到雾瘴然后迷路,以及遭遇了大量失心人围袭。
“……当时晚辈刚将他们打退,听到树后有动静,以为还有失心人躲在那里,就想去将他抓出来,没想到竟是三小姐!晚辈不知三小姐怎会在此,但她显然被吓坏了,晚辈伸手去拉她她也只顾着躲。如此危险的地方,晚辈不能放任她待在那里,就像强行把她带回来,可没想到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岳星楼隐瞒了自己心智突然失控的事,这是他的私事,没必要让外人知晓。
“当时一道黑影从百步开外直冲而来,飘移不定形如鬼神,速度快得出奇,晚辈还未看清他身形三小姐就被掳了过去。晚辈赶紧阻拦,但那人武功极高,晚辈不是他对手,被他一掌震晕了过去,还是家仆找到了晚辈将晚辈送回了住处。”
说完,岳星楼还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枚暗红发青的掌印。
这段话解释了为什幺搜山的时候没有看到岳星楼,又为什幺岳星楼明明知道诸葛靖歆被人掳走却拖到现在才来禀报。
诸葛玄衣不是没有过怀疑岳星楼的说辞,但一来铸剑山庄与狮相门无仇无怨,岳星楼没道理害诸葛家的女儿;二来岳星楼此人在江湖上名声不错,都说他渊渟岳峙、仗义疏财。
所以诸葛玄衣只是定定望了岳星楼片刻,便让他起身了:“好,你说的伯父都知道了,多谢你昨晚出手相救,你这伤势如何?”
“已经让门中的老大夫看过,没什幺大碍,”岳星楼垂着头,一副深感愧疚的模样,“没能救下三小姐,实在是晚辈无能,当不起伯父一声谢!”
然而事实是,如果没有那个黑影突然出手掳走诸葛靖歆,诸葛靖歆现在说不定已经死在了他掌下。
但这种事,又有谁会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