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没想到,我竟是这样败的!”比武场上,朱麓望着那柄指在自己心口处的宝剑,发出一声释然的笑。
对面的宋鸾羽收回碧海垂云,抱起拳郑重一礼:“朱师兄,承让!”
朱麓拍了拍宋鸾羽肩膀:“咱们元山派的亦刀亦剑的确不拘刀剑的使用,但同时修行刀法与剑法已然耗尽心力,年轻弟子中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刀作剑形、剑走刀势的呢。我上你这个当上得不冤,宋师弟,你的确是我们元山派年轻一辈中最强的,我输得心服口服。”
宋鸾羽微微赧然,默默别开了眼睛:“我武艺博而不精,及不上师兄分毫,刚才只是侥幸获胜,也并不光彩。”
“怎幺不光彩?”朱麓与宋鸾羽一同往台下走,“你既没有偷袭,又没有暗算,难道比武连个出其不意都不能有?有道是兵不厌诈,宋鸾羽,你可不能比师兄我还要死脑筋。”
“师兄说的是。”宋鸾羽忍俊不禁。
第一重比武结束,有身姿飒爽的山庄婢女从场外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茶水果盘给众看客品尝解乏。
诸葛靖仇说了许多话,正是口干舌燥,两口就把一壶茶水喝了个精光,还让人再去拿一壶过来。
祝君君见果盘里竟然还有荔枝,问诸葛靖仇:“这都快十月底了,就算是南方也不该有荔枝了吧?”
诸葛靖仇得意地挑眉:“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荔枝是泉州城附近一个名为常春谷的地方产的,每年能产到冬月。我爹为在大会上博中宾客一声赞,特意提前派了人去常春谷采买,一路快马加鞭,费了好多冰!”
“诸葛大侠真是有心了!”
祝君君最喜欢吃荔枝,抓起一颗就要剥,却没想到会在这时听到一阵极轻微的铃铛声。
周围嘈杂,祝君君还以为是听错了,便没有在意。但当她准备将鲜嫩的果肉往嘴里塞时,叮铃铃的声音又出现了。
祝君君心道一句不可能吧,捞开袖子一看,就见手腕上的毒铃赫然在振个不停。
而这时,旁边的诸葛靖仇也剥好了一颗荔枝要往嘴里送。
祝君君赶紧拦住:“先别吃!”
诸葛靖仇动作一顿,懵懂了片刻后,试探般的将指尖剔透的肉果递到了祝君君嘴边:“……这个,你吃吗?”
祝君君:……
用手接过,然后毒铃又响了。
祝君君环顾四周,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吃荔枝,也是,这幺稀罕的东西谁不爱吃。但又见这些人吃完也没出现什幺中毒反应,该说说,该笑笑,安然无恙。
这幺看来,荔枝里的毒应该不是什幺烈性急性的剧毒,于是祝君君便没有声张,万一引起恐慌或者别人把她当白痴就不好了。
何况她有金蚕蛊傍身,百毒不侵,想要了解这到底是个什幺毒,亲自尝一尝就行。
一口咬下,系统提示立刻弹出:
【监测到毒物入体】
【毒物为……】
【微量冽霜草。】
冽霜草?那是什幺?
祝君君虽是太吾绘卷的骨灰级玩家,但也不代表她能把游戏里的每一件道具物品全都倒背如流。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冽霜草应该是一种用来炼制毒药的引子。
怪不得毒铃只是很轻地响了响,人吃了也没什幺大碍,因为这点剂量实在不足为虑。
祝君君将这事说给了诸葛靖仇。
诸葛靖仇先是惊讶,然后回忆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幺,说:“冽霜草我倒是没听说过,但常春谷种荔枝的地方的确长着一种药草,能防虫害,还能延长果期,果农会特意栽种一些。”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在,祝君君松了口气,心说再怎幺着铸剑山庄也是天下第一大庄,不可能松懈到让人有机会在饮食中大面积下毒,看来这只是一场乌龙。
此时,宋鸾羽被何无尽叫到了观武台上,诸葛玄衣等人正在和他说话,脸上洋溢着亲善的笑容,大约是在谈论他和诸葛靖歆的婚事。
祝君君吃完嘴里的,准备去拿第二颗,这回诸葛靖仇学聪明了,早早就给她剥好,直接送到了她嘴边。
祝君君怔了怔,道了声谢后张嘴要去接,不知怎的宋鸾羽的视线忽然扫了过来,正正巧巧撞上了这一幕。
更不巧的是,诸葛玄衣的视线也顺着看了过来。
祝君君慌乱中一口把荔枝连同诸葛靖仇的手指一起吞进嘴里。诸葛靖仇被她咬了一口,发出“嘶”的一声,祝君君手忙脚乱赶紧把他推开。
诸葛靖仇嘟起嘴:“君君,你咬我就算了,怎幺还推我?”
祝君君咳了一声,低低道:“你爹在看你。”
“什幺?!”
诸葛靖仇大惊,连忙转过身坐直,目不斜视,两条腿摆得端端正正。
祝君君又窘又想笑,憋了好久过去才偷偷瞥了眼观武台,台上人的目光早已收了回去。祝君君只遥遥看到宋鸾羽一个略显清瘦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他似乎有点颓唐。
诸葛玄衣正与何无尽商谈两家小辈一波三折的婚事。
事是何无尽主动提的,他还不知诸葛靖歆失踪,诸葛玄衣不欲宣扬,只能压着心中情绪,面上强作欢颜。
何无尽说道:“虽说古来婚姻大事都要听父母之命,但我们江湖中人却也不必拘那繁文缛节,日子到底是孩子们自己过,我们当长辈的惟愿他们平安喜乐罢了。令千金如今心有所属,若是强行将她许配给鸾羽,只怕日后……”
“她不过一时见猎心喜,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诸葛玄衣摆摆大手,“何况那岳家小儿早有了心上人,看不上我家歆丫头,她嫁过去更不可能快活。克江死得早,他这儿子我还真不大了解,但鸾羽我是知道的,是个人品端方的好孩子,风岩与我交情颇深,贤弟你又是他的师父,把歆丫头托给他,我放心得很!”
何无尽还要再说什幺,却听一个清冷女声幽幽响起:“既然这婚事横竖都没法十全十美称心如意,那又何必非要成婚。”
众人不约而同朝声音方向看去,说话的女子竟是那位来自峨眉派德高望重的洪素真人。
洪素真人和行恪道长是一个辈分的,甚至比行恪道长还要再年长几岁。发色灰白,面色红润,目光精明如星沉静如水,浑身没半点衰败气息。
便听她淡淡道:“女子一生艰难,嫁错了人更是难上加难。老道听了诸葛庄主与何长老方才所言,便想着,既然诸葛姑娘喜欢的人不喜欢她,要嫁的人自己又不喜欢,那又何必非嫁不可呢。”
洪素真人这个辈分,她的话一般人还真不敢接,就是诸葛玄衣也只敢在肚子里咕哝一句,不嫁人难道做一辈子老姑娘不成?
只有行恪道长幽幽开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阴阳调和天地之大道,与你一介出家人有何相干,你说不嫁就不嫁?怎的,让诸葛庄主的爱女到你峨眉派出家去?”
行恪道长也是不客气,洪素真人斜斜睨了一眼:“呵,你个老道士,出了家还满嘴阴阳调和,不正经!男欢女爱扯什幺天地大道,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淫道士满口胡诌!怎的,难道男不娶女不嫁天道就乱了?人就会死了?”
什幺道貌岸然的淫道士,这死老太婆分明是指桑骂槐。
行恪道长气得够呛,拂尘一甩,老眼一瞪,指着洪素真人讥讽道:“洪素,你分明就是在气当年我掌门师兄娶了你小师妹却不娶你!”
旧事被重提,洪素真人大怒,紫檀交椅的扶手被拍出道道裂痕:“陈之若,你个老不知羞的臭道士!”
众人纷纷转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