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芳魂未灭

事态急转直下，祝君君原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没想到阴错阳差引出了一支簪子，再由这支簪子引出了宋鸾羽。

而现在，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位副教主来湛卢山其实只为做三件事。

杀人，夺宝，占地盘。

何无尽冲上来的时候，祝君君被宋鸾羽趁机用力推走，早就等着这一刻的蒋灵梧和司徒邪第一时间把她救了回去，两人和岳星楼将她三面围住，再不许她去冒险。

而何无尽的突然发难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为了自己的徒弟、外甥，为了天下正道，为了诛邪除魔，人们能找出几百上千个理由为何无尽诠释。

但实际上，这一刻的何无尽只是为了他的妹妹。

何无尽本名何苦尽，有个小他三岁的亲妹妹，叫何长欢，兄妹二人名字合在一起，有苦尽甘来之意。

只是出身贫苦佃农家的孩子，哪来什幺苦尽甘来。

何无尽七岁那年，太原城突发瘟疫，双亲先后病死，两个孩子无依无靠，跟着村里仅剩的几个活人的逃亡，却在路上失了散。

何无尽命大，被当时的元山派长老、如今的太师尊救了回去，看他根骨不凡还收他做了弟子。又替他改名苦尽为无尽，意为人生之苦无穷无尽，自出生便从头受起，千磨万砺，至死方得解脱。

从这以后，何无尽夙兴夜寐苦练武功，寒冬酷暑一日不辍，只为能早一日闯过门派考核，早一日下山去找他生死不知的妹妹。

终于，在何无尽十八岁那年，他得偿所愿。

当年四岁的何长欢也是命硬，和兄长走散后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在千里之外被一户好心的耕读之家收养。养父养母没有孩子，待何长欢视如己出，教她读书认字，做人明理，而何长欢聪颖懂事，娴静大方，少小便有才名。

但正如那位太师尊所言，人生之苦无穷无尽，何长欢的养父母在她十四岁那年也先后病逝，族中长辈贪婪，不但霸占孤女家产，还厚颜无耻妄想将何长欢纳为己有。

何长欢有家不能回，再度流落异乡，逃亡途中曾被卖进青楼，又被恶人赎出，险些命丧黄泉。

短短一年时间她几乎经历了世间最险恶的一切，直到何无尽在阴暗的地牢里找到并救出了她。

十五岁的何长欢洗去身上的污垢，美得像骄阳下的红碗莲。何无尽为她报了仇，将那些恶亲戚送进了衙门，还为她夺回养父母的家产，最后兴高采烈地把她带回了元山派。

他太久没做哥哥了，急切地想履行自己多年未尽的责任，于是无论大事小事全都想为妹妹操心。生活起居，读书习武，乃至是洗衣做饭，全都由他这个哥哥一手包办。

那几年里，何家兄妹在元山派无人不知，哥哥英俊，武功高强，妹妹清丽，有咏絮之才。同门中师兄弟喜欢何长欢的不计其数，而随着何无尽在山下行走，也有不少江湖人士看中他的妹妹。但何无尽将何长欢护得严严实实，他看不上任何一个男子，只觉世上无人堪为妹妹良配。

直到他认识宋风岩。

回忆戛然而止，何无尽的剑已直抵紫衣女子咽喉。

近了看，她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长欢，可她是血犼教的副教主，手染鲜血杀人无数，一身邪功不知用多少人命堆就。这样的妖魔鬼怪，怎会是他的妹妹长欢！

这是阴谋，是诡计，是血犼教为离间铸剑山庄和元山派想出的恶毒手段！他们甚至还想中伤鸾羽，坏了他的名声！

真是险恶至极！

何无尽怒不可遏，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断了邪教念想，然而紫衣女子只是轻飘飘觑了他一眼，身形微微一晃，剑尖的锋芒便擦着她白皙的脖颈闪去了。

何无尽一剑不中，丹田内息反噬，刺痛有如刀绞。

他硬生生站直身体，苍白的脸上棕色眼眸恨海翻涌：“邪魔外道诡计多端，舍妹亡故多年，岂容你混淆视听、坏鸾羽名声！”

女子一瞬不瞬看了他许久，天生深情的眼睛明光潋滟，忽而笑起来，笑意从眼底蔓延，像山花开遍四野。

“何无尽，”她念出他的名字，清冷的音色字正腔圆，“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虚伪。”

何无尽眼皮一跳，多年未见？！

“谁与你多年未见，妖妇休得胡言！”他挥刀再上，却因毒素加重而动作迟钝，竟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挨不到。

那女子便笑他：“大哥，你果真老了。”

这声“大哥”几乎是一箭正中何无尽最痛的点，何无尽脸色铁青，而一旁的宋鸾羽更是震愕至极。他看着他的师父，又去看那紫衣的副教主，想要理清些什幺，但脑中却是一片混乱。

慌神中，宋鸾羽的目光落到了祝君君身上，却发现祝君君此时也在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清澈见底，那是一个他不愿懂却偏偏立刻就懂了的眼神。

“不，不可能……！”战局之外的宋鸾羽突然失控。

他的父亲宋风岩是爱民如子的太原城主，舅舅何无尽是除魔卫道的元山长老，他的娘亲怎可能会是相枢坐下的邪教副教主！

他自幼以继承太吾传承为目标，立志一生锄强扶弱、诛邪除恶，他怎幺能和血犼教沾上关系？他体内怎幺会流着邪恶的血！

宋鸾羽双目充血，头痛欲裂，状似发狂，从前清澄秉正的气质自他身上褪得一干二净。紫衣女子因宋鸾羽这声低吼分了心，叫何无尽抢到机会一把撕去了她脸上黑纱，这一下，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真容终于公之于众。

众人见她真颜，齐齐屏息，就连打着拆穿她诡计的何无尽都惊到僵在了原地。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像长欢，无一不是长欢。

在她下颌的左边，有一条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疤，位置形状分毫不差，便是照着模子刻也刻不出这样的相似。

何无尽只觉当空一道惊雷直直劈中了他天灵盖：“长欢……怎幺会，你怎幺会……”

面对何无尽的震惊，女子却无多大反应，她干脆扯下脱落的面纱，随手震个粉碎，抛向空中随风而去，似是将过往一切全数抛弃。

这是一张堪称绝代的美人脸，邪魅而又冷艳，一颦一笑具是万种风情，偏偏那双带着卧蚕眼睛看人恰似孽海情天，千言万语欲说还休。这两种相悖的气质融合在同一张脸上，非但不令人觉得矛盾，反而似她的气质更加独特，也更引人着迷。

在场众人无论男女，都被紫衣女子这张倾城绝世的脸吸引了，宋鸾羽即便真是她的儿子，在皮相上也没能完全继承母亲的优点。

祝君君也是看呆了，甚至忍不住问蒋灵梧：“你觉得是这个血犼教的副教主生得更美，还是你那位嫁去了狮相门的师叔生得更美？”

蒋灵梧噎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祝君君这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和他开玩笑，但也正因为此，他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悄悄松了下来。

便道：“我觉得，君君最美。”

祝君君：“你客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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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君君：城北何娘与城南宿娘孰美？

蒋灵梧：君君最美。

司徒邪：楼上删掉让我说！

宋鸾羽：（他们说我不如我娘美……

岳星楼：（只要我选我娘更美，就意味着我比宋鸾羽美！

温郁：（只有我没见过自己的娘？

管笙：我娘君君见过，生得平平无奇，可见自己会长才是真的。

贰壹：哈，你们都等着！

诸葛兄弟&袁少谏：有时间比美不如来干点正经事？

付青冥：？和我有关系？

诸葛雪衣：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