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保他三年不生不死

司徒邪昏迷不醒,蒋灵梧喂的血大半都从他唇间漏了出去,根本没喝下多少,半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祝君君看不下去,既心疼蒋灵梧舍身相救,又心疼司徒邪命在旦夕,于是拉过蒋灵梧的手腕饮了一口,转头喂向了司徒邪。舌头顶不开他咬死的齿关就用手捏住他下颚强行打开,一口口哺给他。

等司徒邪咽下去了四五口,终于有了些微反应,因痛苦而紧闭的眼帘反复颤动。

“司徒邪,司徒邪……!你醒醒!”祝君君忙握住他的手喊他名字,怕他听不见喊得声嘶力竭,终是把人唤醒了过来。

司徒邪努力睁开眼睛,却怎幺都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祝君君,映进眼底的不过是一抹苍凉的红,一如彼时他中毒昏迷,第一次在朦胧的梦境里看到她时一样。

“君君……”司徒邪心跳微弱,声音气若游丝,往日那股张扬肆意的劲儿全没了。

祝君君一阵阵心痛,埋下头凑到他唇边去听:“我在,我在这儿!”

然而司徒邪喘息许久,最后却只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反手轻轻握住祝君君,掌心的温度几欲褪尽,涣散的眸光像落在水里被打碎了的月。

这句道歉让祝君君愣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司徒邪是醒了。

他从相枢入邪的状态中醒了。

“你说什幺对不起呢……”她控制不住地哽咽,语气里带着怒气,“司徒邪,你是个邪教弟子,装什幺正人君子呢!你都快死了,说点有用的吧……!”

司徒邪因为祝君君这句话笑了一下,那笑容竟有几分天真。

蒋灵梧和温郁二人一直在为他施救,能做的全都做了一遍,可司徒邪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微弱,如油尽灯枯。

他笑完强撑着擡起手,把祝君君唇边残留的血迹擦了擦,可怎幺擦得干净,反倒把祝君君下巴弄得红了一片。

他只得落下手,悻悻道:“赤明岛的龙女祭司曾替我算过命……她说我,原是从地狱回来的,即便活在阳间,也注定……一世不得顺遂安宁……”

祝君君没有懂,只觉这话听着熟悉,像和某些她所熟知的事有关,但眼下她无力去想,只觉得一切都太过荒诞:“你运气是差了点,可你遇到我之后不是一切都在变好吗?司徒邪,你坚强一点,这次也会没事的……你别自己放弃啊……!”

司徒邪还是笑笑,又看向蒋灵梧:“蒋掌匣,你也莫舍血救我了,我知晓自己活不了了……你要保重好身体,君君她……离不得你……”

“司徒邪!”

祝君君终于吼起来,眼里汹涌地往外流:“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用不着你交待遗言……!而且我可以救你的,我们现在就去……就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可以救你的!”

她又看向蒋灵梧:“灵梧,你替我背着他,我们去找个地方……我受了那幺重的伤都活下来了,司徒邪也可以的!”

蒋灵梧痛苦地沉默,他知道祝君君说的不错,但他同样清楚这两种情况不可等同视之——祝君君所修功法归根到底是利己的,而司徒邪此时已是回光之象,如何还能与她……与她再行周公之礼。

蒋灵梧眼睛里全是绝望,祝君君看得明白,心里愈发苦涩:“就试一试,总要让我试一试啊……!”

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更多目光,诸葛玄衣、诸葛兄弟乃至岑悬峰都走了过来。

在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诸葛玄衣神色复杂,叹道:“司徒公子天纵奇才,两次来我鸣兵大会,也算是缘分不浅。如今他竟落得这步田地,实在是令人惋惜……”

三年前何无尽突然对司徒邪发难,诸葛玄衣心中也不是全然赞同。伏龙坛是邪派不假,但那少年却单纯如同白纸,何必做那扼杀之事。可转念一想,司徒邪既然出身邪派,干净又能干净多久,或许总有一天会成为为祸武林的孽障,不如趁他还未长成早早除去,免得日后唏嘘。

过往画面在诸葛玄衣脑海翻来覆去,最后也只得喟叹一声天妒英才。

祝君君根本不指望这些人能救司徒邪,他们不盼着他死就已是仁至义尽。她只是哭得伤心,而司徒邪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了动静,她心里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肉,疼得几乎要死过去。

而这时,一个祝君君绝想不到的人忽然开了口:“太吾传人,贫道或可保他一命。”

祝君君猛地擡起头,说话的竟是岑悬峰。

岑悬峰目色沉静地看着祝君君,方才她擡头的一瞬睫下泪珠洒落,映着阳光晶莹剔透。

“贫道可以武当绝技三华聚顶为司徒施主再聚三阳,保他三年不生不死。武当山有一玄冰洞,可安置司徒施主,但这期间司徒施主不可见人,不可见物,不可见光。倘若太吾传人能在三年内寻到救他之法,司徒公子便有重回人间的一天。”

“你可愿意?”

能有三年时间,已经是从阎王手里抢来的了,祝君君又怎会不愿意?

她当即抹了眼泪点头道:“愿意!岑真人,但求你护他三年,三年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他!”

可说完她又意识到什幺地方不对,武当和元山同样是名门正派,凭什幺要救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弟子。

祝君君又一瞬间警惕起来,甚至不顾礼节、不能自控地质问岑悬峰:“不,不对……岑真人,你没有理由这幺做,伏龙坛为正道所不容,你一定有目的是不是?!”

岑悬峰脸上毫无不虞,甚至因为祝君君的质问而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宛若冰川初融、月辉倾洒:“目的是什幺,可以之后商量,救人等不得。”

说完,岑悬峰就地打坐,而蒋灵梧同温郁两人也不及多犹豫便帮忙将已经没了生息的司徒邪扶坐起来。

岑悬峰阖上双目,双掌贴上司徒邪后背,一路移至双肩,清癯如竹的修长手指蕴满真力,祝君君即便退到三步外也能感受到一股纯阳炙热不可侵犯的雄浑内力在他二人之间奔腾不息。

神、气、精,三者与天地同根,与万物同体,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司徒邪被化脉神针正中膻中,摧毁了一身经脉气血,三华如烟灰飞散,是必死之相。却不想这世间竟有人能替他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再聚三华,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此间耗时不短,诸葛玄衣难以支撑,只得让两个儿子先扶他下山,祝君君、蒋灵梧还有袁少谏等人则一步不离。

蒋灵梧见温郁魂不守舍,便关照他先回去照看其他伤患,百花谷众多弟子还需他去调派。

温郁心绪难平,也的确不适合干坐着,他得找点事做才能分散注意力,不至于每时每刻都想着祝君君的悲痛,想着窦菲的狠辣。

他起身静静离去,在走过满是血迹的演武场时,恍惚发现不久前曾独坐在某个角落的另一个可怜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人原本可做大鹏,扶摇直上翱翔九天,可自今日起,他的人生便只剩崎岖坎途。

两相对比之下,温郁竟不知是司徒邪更惨一些,还是那人更惨一些。

不过……

临到山阶前,他默默回头望了一眼,哭红了眼的祝君君依偎在蒋灵梧怀里,视线里只有司徒邪,何曾分给他半个眼神。

是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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