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蒲竹居,看到金氏兄妹时,祝君君才忽然意识到什幺,拉住蒋灵梧惊呼:“对了,麟英呢?!”
“麟英?”蒋灵梧反应过来,“可是那位一直随同在司徒公子身边的黑衣姑娘?”
“是的!她是司徒邪最忠心的手下,平时形影不离,可我今日一整天没见着她!司徒邪出了这样的事,命都差点没了,她到哪里去了?!”
说完祝君君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今天确实没看到她,心中疑惑更甚。
蒋灵梧道:“我派金川和金溪去找找看,你别急,那姑娘武功不弱,想来不会有事。”
祝君君也不是担心麟英会不会出事,她就是觉得不解,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不用,不急在这一时。现在山庄内外到处都是伤患,百合花谷的医者都快忙不过来了。”
而另一边,温郁一下山就想去找窦菲,可窦菲人不知去了哪里,直到傍晚他才在百花谷的院落外碰到她。
一看到窦菲,温郁有种被热油浇了心的痛,疾走两步冲到她跟前一把攥住了她手腕:“你去了哪里?这次没得逞,你又要想后招了是不是!”
窦菲甩开温郁的钳制,扯着嘴角冷笑:“怎幺,但凡那位有点事,都能算到我头上是不是?”
“你还不承认?!”
温郁怒极,一下拔高了嗓子,引来过往弟子纷纷侧目。
他只得把人拉到隐蔽处,借庭院中浓密的绿植遮一遮他此时理智全失的样子。
“……我真没想到,你连百花谷的声誉也不顾了!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竟敢直接出手袭杀太吾,那可是太吾……!你究竟要做到什幺地步才肯罢休,武当派那幺多人,行恪道长,连岑真人本尊都来了,若真要诛邪,他们为何不动手?!”
窦菲侧过头去,脸色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还会是谁干的!”
窦菲从前行事好歹敢做敢当,如今证据确凿,她却百般抵赖,温郁气得眼睛发红,胸膛不住地起伏:“那可是化脉神针,百花谷的独门武功!不是你难道是我?是师兄?!”
窦菲轻嗤一声。
她与温郁也算是从小相识,却是第一次见他失态至此,为了个女子往日温润如玉的风度全不要了,他是不是连自己是有家室的都忘了?
不过她自己也不在意就是了。
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窦菲原地踱了两步,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天在城外林中,我就已同你说过,我杀太吾传人,是因为卦象预示她将带来灾祸。那时蒋师弟,你,还有星楼,全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互相大打出手,可见这卦象说得不错,此女的确是一祸水。我是你们的姐姐,不能眼睁睁看你们沉溺下去,失去自我沦为色中饿鬼,所以我要除掉她,我自认并无过错。”
温郁紧抿着唇,袖下的拳死死握着,窦菲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今日听行恪道长一言,我醒悟过来,将未来不确定的责任全部推到一个人头上,是我偏激了。以为只要把某个人除掉事情就能解决,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窦菲说到这儿笑了笑,继而摇头:“现在想想,她其实也就是个凡人,又不会妖术,即便引诱你们犯淫也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被她引诱。我挡在前面,还妨碍你们堕落了。所以我想通了,人要堕落是阻止不了的,你们要做她裙下的风流鬼,那就去罢,左右我是拦不住,眼不见为净便是。”
又道:“不过你们既然选择了她,那与我从此便是陌路了,他日若要寻我报仇,只管来便是,我窦菲何曾怕过谁?不必扭扭捏捏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人活一世就图一个畅快,活得畅快,死也要死得畅快。”
说罢,窦菲拂手而去,再不看温郁一眼。
***
百花谷弟子忙活了一下午,受伤的人大半都得到了医治,只是手边的蓝雪花已全部耗尽,彻底解毒的丹药暂时无法炼制,大家的功力也还是没能完全恢复。
祝君君和蒋灵梧没在百花谷的院子找到温郁,问了弟子也无人知晓,最后还是神通广大的金溪先一步找到了他,竟在那日祝君君和诸葛靖歆一同观赏过落日的湛云峰上。
祝、蒋二人到时,温郁正坐在崖边望着无边云海出神,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未发觉。
“天都黑了,你怎的还坐在此处?”
蒋灵梧携着祝君君绕到温郁跟前,发现对方双目无神,魂不守舍,看着全无生气。
“温郁。”蒋灵梧又唤了他一声。
温郁终于有了反应,擡起头瞧见面前一男一女两个人并肩牵手,亲密无间,张嘴想说什幺,却什幺也说不出。
祝君君也察觉到了温郁的不对劲,男人神态太过寞落,仿佛枯萎了一般,满天繁星竟没法在他眼里映出半点光辉。
但此刻祝君君正因窦菲而迁怒温郁,全然不想和他多说废话,更懒得顾及他敏感脆弱的情绪,只公事公办地问他关于佛光舍利丹的具体丹方。还说,若不方便告之她这个外人,那就只说给蒋灵梧听,她可以暂避。
温郁被祝君君的冷淡言语刺得骨头发痛,可他能说什幺呢?比起事事妥帖、一往无前的师兄,他除了有个谷主的名头之外,一无是处。
头顶星河照亮他精美又苍白的容颜,温郁缓缓摇头,轻声说道:“不算什幺秘密,毕竟这丹药所需药材太过苛刻,即便有了丹方,世上恐怕也无人能在有生之年集齐这六种东西,更何况……还有一味至关重要的金舍利。”
“怎幺没有人,”祝君君掷地有声,“一定有,我会是第一个!”
温郁一怔,继而露出一点笑意,只是这笑太过苦涩,连祝君君都不忍再看。
“三神花,是瑶池兰、青花龙葵与帝昭语茯花;三神草,是灯芯檀、神木血竭与九色玉菩提。这些都是记载在《神农本草经》上的罕见之物,书中只粗略标注了它们生长的地方和长成的时节,可千年过去早已时移世易,前几代谷主游历天下时曾一一探寻,均无功而返,好不容易寻到的,也只是意外偶得……”
祝君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因温郁这番话而丧气。都说事在人为,她身为太吾传人,又有系统傍身,怎幺也该做出点前人做不到的事来。
“那金舍利呢?舍利这种东西,应该只有在寺庙里才有吧?”祝君君追问。
温郁点头又摇头:“舍利是得道的高僧圆寂火化方能成就之物,可遇而不可求,但巧的是,十多年前少林寺上一任方丈灵云大师圆寂后却是留下了一颗,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不过此物是少林镇派之宝,绝不可能获得。”
“有就好!”
祝君君松了口气,这最难的都有了,其它不愁没有法子。
正欲拉蒋灵梧告辞,温郁却又叫住他们:“等等!”
温郁看向蒋灵梧,迟疑了须臾后终是开了口:“师兄,你可否暂留片刻,我……有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