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一脸心事重重地从宿玉卿屋里出来,走到廊下才发现蒋灵梧一直等在院中。
蒋灵梧见她面色不对,以为发生了什幺大事,差点就去找宿玉卿问个明白。
祝君君忙把他拦住,只说是听了太多狗血八卦,脑子处理不过来,所以这会儿有点儿懵。
但宿玉卿说的那些内容她是一个字也不敢和蒋灵梧讲,生怕把他也给拉下水。
蒋灵梧姑且信了,二人一并回了宴客厅,不多时宿玉卿也出来了。
她本就生得雍容衿贵,今日又着了身靳不忾耗费千金为她裁制的霓裳华服,色泽饱满的珠翠配上巧夺天工的绣技,这一亮相,真能称得上一句人家富贵花。在座宾客无论男女无一不为盛装打扮的宿玉卿所倾倒,更有文人当即就要提笔作赋,摹写美人绝代风华。
宿玉卿是习惯这种场面的,也不吝像大家展示自己的美丽,如盛放到极致的牡丹,国色天香、瑰艳无双,翩翩彩蝶闻香而来。
席宴菜品丰盛,色香味俱佳,席间还安排了数十个别具匠心的节目。尤其是那彩蝶洒金催花盛开,再有百只灵鸟衔花来贺,更是令人惊叹不已,足见靳不忾为今日寿宴花足了心思。
宴后,众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去。
宿玉卿和靳不忾联袂送完客,祝君君与蒋灵梧也准备告辞离开,明日便要启程回太吾村,两个人今晚得收拾一下行礼。
谁知二人刚把马从马厩牵出来,就见靳不忾从大门方向直冲过来,表情万分凝重,叫两人一阵诧然。
“蒋掌匣!”靳不忾冲到蒋灵梧跟前,声音因焦急而发抖,素来天塌不惊的沉着派头去了个干干净净,“阿卿,阿卿她晕倒了!”
此事原不该来找蒋灵梧,吴素忠跟随他们夫妻多年,且医术高明,宿玉卿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向都由吴素忠照料。但前阵子岳星楼内伤一直不好,宿玉卿就让吴素忠去了梅州照顾儿子,靳不忾身边一时没了可靠的大夫,只能来找蒋灵梧。
蒋灵梧赶紧过去,祝君君紧随其后,等到门口才发现宿玉卿不仅仅是晕倒那幺简单。一身华服的女人倒在床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呼吸微弱到近乎消失,简直是命悬一线。
见状,蒋灵梧立刻给宿玉卿渡了些真气,暂且稳住她心脉,正要把脉,宿玉卿却陡然醒转,一把按住了蒋灵梧的手。
“师叔,”蒋灵梧的口气难得严厉,“莫要讳疾忌医!”
宿玉卿还是固执地把他推开,甚至勒令靳不忾把蒋灵梧请出去。
靳不忾哪里肯听宿玉卿这样任性的要求,他命都要吓没了:“阿卿,你别怕,蒋掌匣是你师侄,医术高明,他能救得了你!”
宿玉卿看着跪在床头言真意切的靳不忾,非但没有感动,甚至还冷笑起来。这一笑不知牵动了什幺,又咳出了两口血,衣襟被褥全被浸得通红。
靳不忾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眼眶红得好似充血,也不顾有外人在场便冲宿玉卿大声叱喝:“阿卿,你就是故意折磨我是不是?!你要看我难过死才会高兴是不是!”
宿玉卿不答,只是望着靳不忾笑。
祝君君直觉这些话他们不该听,忙拉蒋灵梧要走,蒋灵梧也意识到了什幺,但他身为医者,此时此刻实在无法一走了之。
正左右为难之际,宿玉卿忽然喊了祝君君的名字:“你到床前来。”
祝君君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走到宿玉卿床前,半跪下来听她说话。
宿玉卿见她一副如听临终遗言的悲壮模样,不觉好笑,强行咽下喉间的血埋汰她:“小丫头,我暂时还死不了,别摆出这副模样来,真晦气。”
祝君君自认和宿玉卿关系还不错,便尝试用系统点开她的资料,没想到还真被她打开了,但只看了一眼她眼睛就湿了。
宿玉卿的寿命,居然只剩下不到两年。
再看宿玉卿这不以为意的样子,怕是她早就知道自己寿数无多,甚至早就在寻找一个解脱了。
“宿师叔,让灵梧替你看一看吧,他医术很好的。”祝君君忍不住劝。
宿玉卿缓缓摇头:“我命薄,非上天苛待,是我自作自受。”
生死之事宿玉卿不欲多言,她自己心里有数,眼下离别在即,或许有生之年再不能见,她有更重要的话要和祝君君说。
“君君,小楼是不是和你道过谦了,他是不是一直在挽回你,追求你?”
祝君君为难地点了点头:“是……”
宿玉卿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说:“君君,你千万别原谅他,就算有一天你心软了,被他打动了,也一定不要救他。”
她坚定地望着祝君君,太过复杂的情意让她的一双凤眸变得深不见底:“小丫头,以你的聪慧想必早就看清了其中因果,所以我也不瞒你,今日我以一个娘的身份求你——别帮他,别救他,就让他带着治不好的病活下去,哪怕他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成就。我只愿他能活着,活到老,别和他爹那样……死在了那幺年轻的时候。”
“君君,你答应我好吗?”
祝君君被宿玉卿这样看着,除了答应,其他什幺话也说不出来。
可她知道,岳星楼终会让宿玉卿失望,他那样极端的人怎会甘愿一辈子碌碌无为。宿玉卿用百彩青髓蛊封死他的前路,他就自己去找破解的方法,哪怕找上歧路也誓不回头。
这对母子之间隔了一道天堑,也许只有当他们之间有一人先死去,另一人才会彻底放下。
但祝君君还是用力点头,应下了宿玉卿的请求:“宿师叔,我答应你。”
宿玉卿满意地笑了,祝君君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她再没有什幺要说的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谁知宿玉卿忽然拉住她手腕把她再度拽到跟前,两指并拢直直点中她额头。
刹那间,一部艰深至极且强大无匹的武功心法横冲直撞地灌进了祝君君脑海。祝君君无法挣扎,更无法抵抗,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差点叫出声。
眨眼功夫,传功完毕,蒋灵梧立刻把祝君君扶进怀里。而那部传承自百花谷的绝二阶指法《百花杀》也牢牢印在了祝君君识海,再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