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夜袭

祝君君爽了一夜，筋疲力尽，所以哪怕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全村都在噼里啪啦放爆竹，她还是一觉美美地睡到了自然醒。

两个男人没敢忘记她的吩咐，一早就将压岁钱压在了她枕头下。祝君君起床发现脖子底下有些硌，翻开枕头一看，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她将这两个红包妥善收进了剑柄空间，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这笔情意满满的资金。

太吾村虽环境闭塞，但新年氛围十分浓厚，祝君君很是留恋，一直赖到年初三才准备出发。管笙本着见一面少一面的心态，成天黏在祝君君身旁，哪还有半点清冷读书人该有的矜持。

不过自那一晚三人行后，祝君君发现管笙和蒋灵梧的关系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二人会面时虽然依旧有礼有节，但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避开一瞬，继而才恢复正常。

她看破不说破，全然没有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权当是多了个乐子。

临到出发前夜，管笙给祝君君送来了一身鲜红的衣裙，用料扎实、做工考究，竟是他母亲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祝君君受宠若惊，却突然想起年前回村那一晚——那夜她睡时满身狼藉，醒来时却干干净净。

祝君君纠结了好久，此时终于有了机会问管笙，管笙听后抛却矜持哈哈大笑。原来那晚他睡过去不久就又醒了，特意避开了母亲给祝君君烧水洗漱换床单，等一切处置妥当才又再躺下。

他哪会想到祝君君竟有这样离奇的联想，还憋在肚子里不敢问，实在是又尴尬又好笑。

得知真相的祝君君彻底释然，准备穿着新衣服亲自去给管母道谢，却被管笙拦了下来，又折腾了一整夜才罢休。

祝君君纵容他的放肆，谁知道她这一走又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初四早上，祝君君、蒋灵梧与金川三人背上收拾好的行囊，挥别村民策马离去。

管笙并未相送，直到好些天后祝君君才发现他在和红裙一同送来的香囊里藏了一缕他的头发。

祝君君更不晓得的是，就在她离开太吾村的同一天，一个名叫染尘子的怪道士忽然出现在了太吾村村口。

而这个人的出现，将给整个江湖带来又一场浩大风波。

***

此行目的地明确，蒋灵梧一早就做好了从太吾村到界青门的行程规划，从猫儿山出发，一路朝东北方向行进，取道九嶷山，再绕至衡山北，界青门所在的界青崖便在此处。

祝君君此去界青门目的有三，一是找到贰壹询问玉珏之事；二是拜见一下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主大人，看能不能把窦菲下的暗杀令抹掉；第三则和佛光舍利丹有关。

年前储侠从百花谷来太吾村时，不仅捎来了一车药材，还带来了一份温郁誊写的手札。

这卷手札上记着前几任百花谷谷主生前游历的见闻，制作佛光舍利丹所需要的三神花三神草也被记录了下来。虽然过了这许多年，当年的位置如今未必还作准，但用作参考却是再好不过。祝君君仔细看过，发现三神花中有一味青花龙葵就生长在界青崖附近。

五日后，祝君君一行顺利抵达九嶷山。

时值正午，三人在山下找了个茶水铺子歇了一会儿，就着清茶吃了点儿干粮和点心。

点心是在前头一个小镇里买的，虽不及潮州城那家觅芳记的美味可口，却也颇有地方特色。祝君君一点儿不挑，和蒋灵梧你一块我一块津津有味地吃了个干净。只可惜金川不喜吃甜，甜食爱好者的祝君君忍不住为他可惜。

填饱了肚子，三人聊起一月多前漳州城外的那个茶摊。也不晓得那妇人和她孩子现在过得如何，有没有被人欺负。

唏嘘了一番后，祝君君又想起下落不明的宋鸾羽。

她已拜托狮相门弟子帮忙寻找，不过至今仍是音讯全无，回想起宋鸾羽那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天生深情的眼睛，祝君君又是一阵唏嘘。

只希望他能早日醒悟，不要因为上一辈的仇怨搭进自己的人生，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路。

休息得差不多后，三人继续赶路。

九嶷山九峰耸立，巍峨壮丽，古迹景点数不胜数，因着舜帝陵寝埋于此山，山中碑碣林立，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在此题词赋文。祝君君不是个多有文化的人，但一路行去还是深受感染，仿佛被这里深厚的人文底蕴从里到外熏陶了一遍。

傍晚，三人紧赶慢赶终于抵达舜源峰下大阳溪附近。

这地方有座被废弃后年久失修的舜庙，内设破败，好在遮风避雨不成问题。

金川去溪边料理路上抓到的野味，蒋灵梧和祝君君在庙里打扫出一个还算宽敞的角落，铺上干净的枯草当铺盖。又在附近捡了些枯枝生火，挂上铜釜煮上水，就等食材下锅了。

前次去福州的时候，祝君君和袁少谏、司徒邪同行，为图省事大多时候都是烤着吃的，美味是美味，但长期吃烧烤对身体不好。这回和蒋灵梧同行，他在这方面是不会纵容了祝君君的。

出发前，蒋灵梧特意制了许多调味香包，烹煮食材时加进去不费多大力就能炖出一锅鲜美至极的汤。祝君君尝过一次后直说好，便再没有强迫他做烤肉。

吃饱喝足，晚上席地而睡。

祝君君在枯草上打滚也很惬意，两个男人交替守夜，她没有什幺不放心的，一觉睡到了三更天。然而晚饭时喝了太多汤，好端端一场美梦被股尿意打断，祝君君左忍右忍实在忍不住，终于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破败的横梁上似有暗光一闪而过。

已多次经历被人偷袭的身体下意识一扭，但祝君君没听到暗器袭来的细小声音，只看到一缕烟沙从瓦片的缝隙中袅袅落下，旋即她手腕上的毒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所以这是有人在投毒？

祝君君立时清醒过来，正欲出声示警，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对方投毒必有后招，她若出声就打草惊蛇了，不行，她得看看到底是谁在搞把戏。

于是祝君君屏主了呼吸、蹑手蹑脚从枯草上爬了起来。

这时在门边守夜的蒋灵梧也察觉到了不对，回身就看到祝君君已经起身，并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却悄摸摸地从破庙的另一个侧门溜了出去。

蒋灵梧无法，只能做好随时配合祝君君行动的准备。

黎明前的天最是黑暗，祝君君无声地潜到不远处树丛里，遥遥朝庙顶方向望去，见果然有一个灰扑扑的身影蹲在上头。她两眼一眯，从剑柄里摸出针匣，不会反光的木制长针被她以内力精准操控，无声无息地射向那个叵测的身影。

自从融合了以向的三层精纯，祝君君的御射之术直线上升，再有蒋灵梧一路上高水准的实战指导，如今的祝君君已非先前可比。这摸黑一击准确无误，在那人被针刺中身形一晃之际，蒋灵梧同时翻身上了屋顶，不到三招就将人彻底制服。

这一下动静不小，原本睡在另个的角落的金川猛地惊醒，睁眼祝君君和蒋灵梧都不见了，他冲到破庙外才弄明白发生了什幺。

祝君君躲在远处的草丛里，见金川出来便朝他打了个招呼，示意他去帮蒋灵梧把那个黑衣人绑下来。

可当金川看向祝君君身后时，瞳孔却骤然紧缩，再要过去已经来不及。

原来，祝君君自以为敌明我暗尽在掌握，实则却是中了对方的声东击西之计，她太过掉以轻心，连已经落入了另一个陷阱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