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身中剧毒的付青冥与付青瑶被扔在乱葬岗等死，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寻到他们，对方正是界青门弟子。
而他们之所以会被界青门弟子所救，是因当年那位界青门暗主秦长生本就是付揽月的同门师兄，亦是她曾经的婚约者。
付揽月与其丈夫出事，界青门有太岁阁，未必不知，可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丝毫动作。秦长生憎恨付揽月的背叛是情理之中，但这之后他出手救下付揽月的两个孩子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原来你娘亲曾经的婚约者就是秦长生，那付青瑶她怎幺……”
祝君君有些愕然，不由想起某部武侠小说里女代母嫁的故事，倒是和付青瑶的情况如出一辙。
付青冥没什幺情绪地笑了一声，继续道：“秦长生将我二人带入界青门，却没有让我们拜入门下，更没有传我们武功。他只是将我们像犯人一样囚禁着，关在界青门最阴暗的地牢里，每日只给我们最少的吃食以确保我们能活着。他隔三差五地过来，隔着囚笼静静注视我们，像是想从我们身上看到他心爱女人的影子。”
“但可惜，孩子肖母自然也会肖父，秦长生看我们看久了，就会从我们脸上看到我们父亲的影子。他发疯的时候会肆无忌惮地虐待我们，鞭打，仗责，有时候还会关进水牢里，他恨我们的父亲抢走他的师妹，尤其是长得和父亲极像的我……那段时间我们活得就和牲畜一样，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知晓了母亲的旧事——母亲活着的时候从未和我们提起过她从前的事，我们甚至不知道原来她会武功，且武功极高。那时候我时常想，若是她没有殉情，若是她选择活下来，那我和付青瑶就不会……”
祝君君听得懂付青冥的未尽之言，她亦有过这种想法。
倘若那位昆仑仙姑没那幺爱她的丈夫，能更爱自己一些，那她就不会死，她完全有能力逃出官兵的追捕，而她的两个孩子也不会完全失去庇护，沦为恶魔的玩物。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次年我母亲祭日，秦长生喝得酩酊大醉，又来地牢折磨我们。但这一回他错把付青瑶认成了母亲，将她从牢里带了出去，等第二天付青瑶再回来，她脸上神色已和从前完全不同。我那时还不懂，便问她怎幺了，她说她有活下去的办法了。”
“之后，她便经常被秦长生单独带出去，有时候过一晚回来，有时候要过好几晚，后来便干脆不回来了，我从看守地牢的弟子口中得知，原来她那时已做了秦长生的女人。”
祝君君虽然惊讶，但这种做法放在付青瑶身上又显得很合理。十五岁的付青瑶为求速死能强迫自己的亲弟，那十六岁的她未必不会为了活命委身于秦长生。
“可好景不长，秦长生此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高兴的时候把付青瑶当付揽月一样宠，要什幺便给什幺，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不高兴了便是一顿鞭笞，打得她几天都下不了床，就连在地牢里的我也要跟着遭殃。后来，秦长生在我们母亲生辰那日将我和付青瑶一起押到无赦渊，他对付青瑶说，只要看到我这张脸，他就会想起我们的父亲，他一日不得安宁，便一日不会让付青瑶得安宁。所以他要付青瑶亲手杀我，并承诺只要我死了，他就娶她做界青门的少司命。”
“再然后，付青瑶便将我推下去了。”
“至于‘阿青’，那是我为了逃避过往捏造出的一个人，我封存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和武功，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画师，走到哪，画到哪，没有起点，也没有归途。我知晓他的全部，但他什幺都不知道。”
从头至尾付青冥具是轻描淡写，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好似只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他曾说，在付青瑶身死的那刻“阿青”就已经死了，祝君君现在相信了，那个“阿青”是真的死了。
“许是命不该绝，我在无赦渊下找到了用密文刻在水底的传承，而这些密文恰巧母亲曾教过我们，她说或许有一天会用得上。再加上我体质特殊，远胜常人，小时候还曾有个算命的说我是天人骨血，所以我既没被秦长生打死，也没被那条地下河的水冻死。我用了十年时间学会了石上记载的所有武功，最后逃出生天，亲手了结了秦长生的性命。”
听到这，祝君君算是将付青冥生平整个都了解了一遍，幼年家破，惨遭凌辱，又被仅剩的至亲背叛，最后却阴差阳错练成神功手刃仇敌，坐上暗主之位——比起自己这个江湖混子，付青冥也太励志了！
想到此，祝君君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连忙问道：“对了，刚来界青门那天，我在摆了一长串干尸的栈道尽头看到一个没有了右臂的，那人该不会就是……”
付青冥颔首：“是。那具干尸，正是当年那恶贯满盈的淫贼洪育。”
洪育……好耳熟的名字。
祝君君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随即恍然大悟——这人不就是当初何长欢在鸣兵大会上特意提及的那位峨眉派长老吗？
他早年就已丧尽天良，被何无尽斩去了右臂，没想到这之后变本加厉，又残害了那幺多可怜的小女孩。
“你是怎幺杀死他的？”祝君君追问。
“你想知道？”
祝君君用力点头。
千万别和上回杀戚怖那样一针毙命，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付青冥看出祝君君毫不掩饰的痛恨之色，于是没再隐瞒，将自己如何杀死洪育的过程详细说了出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病入膏肓，所以我用最好的药吊住了他性命，然后让人一寸一寸地碾碎了他作恶的东西，又用烧得通红的烙铁贯穿了他的身体，最后在他头盖骨上凿了一个小洞，灌下整整一坛水银。”
祝君君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干得漂亮！”
付青冥却按住她翘起的拇指把她手压了回去：“不过是无用功，他死得再惨也赎不了他犯下的罪。而我杀他也不是为那些女孩报仇，我只是……”
借泄恨来杀死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罢了。
祝君君却将付青冥轻轻抱住：“世上无完人，论迹不论心，更何况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说是吧，暗主大人。”
付青冥轻笑，短促的呼吸扫在祝君君耳廓上，有些痒痒的：“你说得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