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枝穿着身校服,但和我身上蓝白相间好似麻袋的款式不同。
我看了会儿,不知是否该放人进屋。
莫名的,我不想让她见到这幅模样。
阮枝很耐心地等了会儿,没有敲第二次,而是轻声解释:\"下午在学校看见你受伤了。\"
她说罢提了提手,让我窥见装满药品的布袋。
我拧开门锁。
阮枝刚放下手,见我陡然开门似乎有点讶异,呆了会儿,视线在我身上上下扫过,最后在左边裸露的肩头停了几秒,问道:\"肩也受伤了?\"
我答:\"阮同学不是看见了吗?\"
阮枝没接话,进屋关了门,将带来的药品放在茶几上,才继续说:\"只是看见你扶着腰去了医务室,刚才正好路过这边,顺道来看望下。\"
她很自然地直起腰,拢了拢我的衣领,问:\"要帮忙吗?\"
阮枝的校服款式的确和我不同,白衬衫和深蓝百褶裙,别了块金属胸针,印着和我试卷页眉相同的校名,接着排英文。
见我打量她的着装,阮枝似乎有些拘束,挽起两边衣袖,\"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
我收回视线,往浴室走,心底感到难以名状的怪诞。
因为背后的伤,我也没来得及换上睡衣,和阮枝站在一起,倒真模拟出几分三好学生关心同学的意思。
待回到浴室,褪下外套,拉下领口,试图指示伤口位置,然后和镜子里的阮枝对视上时,这种怪诞愈发强烈了。
阮枝是第一次来,尽管没明说,眼神里俱是为难。
刚用过的东西还没收拾,地下蜿蜒了一滩药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我把外套丢一边,自以为贴心地解围:\"不想进来就回去吧。\"
浴室过分狭小,角落还堆积着桶、盆以及盛衣服的篮子,阮枝正努力寻找合适的落脚位置,听完很坚定地迈了一大步,站到我身后来。
这样的环境我习惯了一个来月,倒没觉得有什幺不妥,撇开层高过于低矮以及占地面积实在小得可怜,我自认还算整洁。
只是四周堆放的杂物以及早被磨花的马赛克瓷砖,很嘲讽地透出和阮枝的气质格格不入的味道。
我从镜子里看到阮枝在轻轻吐气做心理建设,心里软了一下。
接她回家那天,我领人走到楼下,刻意放慢了脚步,给了阮枝足够的时间打量这栋表皮脱落、缠满杂乱电线的旧楼。
开门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幺,或许在等她表达对这儿的嫌弃,然后知难而退。
但那晚的一切走向都和我期待的不同。
现在看见阮枝皱着眉踏进浴室,我却突然感到一种陌生的尴尬。
这种尴尬在看向镜子,发现上面布满洗澡时溅上的水渍时愈发浓烈了。
我盯着干涸的水渍出神,视线游移,又看到自己发皱的领口。
以及领口旁,纤细、修长的手指。
阮枝试图抚摸已经褪掉结痂,露出粉红色新生皮肤的疤。
我下意识往旁边躲开,企图打碎镜子里这副对比强烈的画面。
阮枝的手顿在空中,问:\"疼吗?\"
我舒口气,\"伤在背后。\"
说罢等待阮枝的动作。
阮枝又看了会儿颈侧那处,然后煞有介事地勾开我背后的领口,偏头往里瞧了眼,试图将手指从上方探进去。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洗手池边缘堆放的药品一样,没空在意她这番动作。
领口被松开,阮枝说:\"不太方便,把上衣脱了吧。\"
她的话轻飘飘的,在一套探视、检查的尝试后,似乎有些可信度。
我第一反应是回绝。
但阮枝不给我犹豫的时间,脚尖勾过塑料小凳,把提着的东西搁上面,手就从背后下摆伸进来。
指尖顺着脊骨上爬,触感让我突然联想到某种生了长足的生物在肌肤上爬行的样子,顿觉后腰肌肤一紧,哆嗦了一下往前躲。
腰被揽住,随后上身的束缚消失,是胸衣搭扣被解开了。
做完这,阮枝又收回手,往后退了点儿,问:\"能自己脱短袖吗?\"
我试了试擡起手臂,刚举到耳边就感到背后传来阵撕裂的疼痛,低呼一声。
阮枝赶紧上前,把我的手压下来。
我偏头,见她弯腰从口袋里捏出一把剪刀。
\"赔你件新的。\"
然后,我听到布料被截断的声音。
阮枝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我撑在洗脸池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剪刀就被放回了。
镜子里的我正面没什幺变化,短袖还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但后面被一分为二剪断,加上早被解开的胸衣,我想现在的背大概是赤裸的,被刺眼的顶灯照着,大剌剌地呈在阮枝眼前。
我心底又漫上莫名的恶意。
想到那天晚上阮枝在黑暗里亲吻我后背的场景,揣测她见到伤痕累累的肌肤心情又会如何。
阮枝的神色有些凝重。
我却突然放松下来,百无聊赖地站着,等待她的动作。
如果阮枝没有突然伸出手指,又似爱抚又似丈量地在我背后划过,我的姿态或许看起来会更自得。
在我快不耐烦时,阮枝终于蹲下身,摸出几瓶药品,以及无纺布和胶带。
她说:\"可能会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