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睡了整天。
外头迎亲的热闹自清晨便开始,鞭炮声震摇天际,丝竹喜乐遥遥传来,府里来人穿梭如织,门庭攒动间笑语盈盈。
这喧嚣皆未扰到小院,沈明蕴沉沉睡在床间,到了夜深才有几分清醒。
她缓缓睁眼,目光有些恍惚地扫向帐外。
烛火跳跃中,竟见沈弦端坐床前,一身大红吉服,金纹云袖,衬得眉目如玉,清冷中又添三分俊逸。
她一怔,嗓间发涩:“兄长……怎会在此,不该在陪新嫂嫂幺?”
沈弦却似未听闻一般,他眸色深邃如夜,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起来随我饮杯酒如何?”
玉白指节自雕漆盘中勾起酒壶,倾斟两杯,清亮酒汤如玉线荡起醇香。
沈明蕴手中被塞入酒杯,男人执她手腕与自己相勾,声音润泽,似含笑意:“如此良夜,自当与二妹共饮。”
却是与她交杯之姿。
沈明蕴手腕轻颤,酒盏内液面随之摇晃,几欲溢出,颤声道:“兄长与我说笑了……”
沈弦却不答,唇角笑意浅浅,举腕一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按住她肩膀,低声道:“你也饮。”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却绝无法违逆,沈明蕴被迫将杯中酒饮下,喉间辛辣涌起。
她浅浅咳嗽,却见沈弦神色大霁,一双眸子似缠了旖旎,扶着她鬓边散发:“我为你选了支钗,比那桃花要美,碧翠的水头,雕作一只画眉,送与你做嫁妆可好?”
沈明蕴觉得他今晚态度甚异,许是席间饮得酒多了,平日里的冷意竟如雪融般化作了水,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热意来。
抖了抖睫羽,她压住紊乱心绪:“兄长所选,明蕴自然喜欢。”
男人一声轻笑:“你喜欢便好。”
他压她入枕间,润过酒的呼吸如三月的春风掠过,携着檀香与和煦甘醇,他今夜尤其动情,不停将炙热性器深埋她体内,拉着病中娇弱无力的她彻夜痴缠。
直到五更,秋枝在外头又敲响房门,他才从沈明蕴射满精水的穴里拔出,裹着夜色,回去自己与新婚妻子的红帐暖房。
待天色放亮,沈明蕴在床上等了又等,却没等到秋枝端来参汤。
她心头微微一沉,思忖沈弦怕不是要发疯。
回味之前他话中隐意,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难不成,这人是打算着安排一人来娶了她,到时婚后她名为别人妻子,实则还是兄长玩物,落得像她母亲那般当个外室的结局。
这可绝非沈明蕴想要的。
她去勾引沈穆,也并非是为了相同结果。
只因一来,她可借父亲之势稍作掣肘,以免自己尽落兄长手中,任人摆布。
二来,亦能于嫡母那处多争些时日,父亲贪恋新鲜,眼下正是热乎劲儿,定不会急于将她匆匆嫁出。
而这挣得的片刻安稳,正是她为自己筹谋长远未来的关键所在。
她才不会让沈弦乱了自己的安排。
次日身子稍有好转,沈明蕴便又去书房奉茶。
一袭病后略显清瘦的身影立于案前,眼眸低垂,仍如往常般婉柔。
然而沈穆却似不愿多见她,目光一直未曾擡起,只淡淡吩咐将茶搁下,继而又言她因采露而沾风寒,日后不必再送茶了。
语调平平冷淡,与先前判若两人。
沈明蕴轻声应了句“是”,茶盏轻放,长睫低垂,似有泪意却终未落,敛下的眉眼间透出一抹哀愁。
男人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却强忍着依旧不用正眼看她。
沈明蕴却在心中轻笑。
大功将近。
※
傍晚世子陪新婚妻子回门而归,府里又摆起家宴。
沈明蕴过门当日未能去迎长嫂,这次既能出门走动了,便再逃不过,安静坐在席间。
沈明嫣眼轱辘转动,瞧见沈明蕴落座时父亲连眼皮都不带掀擡,似是对她又冷淡起来,想起上回在这庶女身上吃的憋屈,便不愿放过她。
借着众人话兴正浓,沈明嫣忽然朝沈明蕴开口:“二妹可给长嫂准备了何样礼物?昨日咱们姑嫂见礼你自个儿躲着,眼下既然来了,便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罢。”
沈明蕴微微低头,掩住眼中情绪,她心知沈明嫣是要给她难堪,想她一介庶女,回府不过一年,手里头又能拿出什幺好东西当作见礼。
她能拿出的,也不过是这些贵女们瞧不上的东西罢了。
“明蕴自知无所长处,唯有亲手绣制的枕屏一方,还望长嫂莫要笑话。”她温顺敛着眸子。
沈明嫣轻笑一声:“长嫂可是才女,你送屏风这等东西当真俗气,倒不如表妹送的墨玉棋盘别致又有心意,连年纪小小的三妹也知道送本古籍,可见你是完全不上心的。”
沈明嫣得意,姜家小姐素有才名,更是最喜书画,她早早就寻了一副名家丹青作为姑嫂见面之礼,极是体面稳妥,尽显大家嫡女之气。
自然也就更瞧不上这小里小气的庶女。
姜氏女看大姑子为难二姑子,不愿刚过门便做恶人,便出言劝解道:“枕屏也无妨,既是亲手绣的,也是一份心意。”
“长嫂快别给她做脸了,都是府里的小姐,旁的都知道送些雅物,独她敷衍了事,怕不是打心里就不敬长嫂。”沈明嫣撇撇嘴,语气间尽是不屑。
到此时,沈明蕴知道再沉气隐忍已是不能,沈明嫣显然是要她今日彻底下不来台,以报当日之仇。
她瞧姜家来的嫂嫂一脸尴尬,不知要如何应对那刁蛮夺理的大姑子,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既是如此,明蕴便当众献丑,弹奏一曲。琴、棋、书、画,众姐妹已送过三样,那明蕴便以一曲填上‘琴’字。”
沈明嫣皱眉,还待再继续挑刺,却听得隔壁男子坐席,沈弦清润的嗓音透过纱屏:“既然二妹愿意献技,那便取了我房中的焦桐古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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