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初可以往她身边塞人。
为什幺不能塞叶景宁?
假设叶家是火坑,慕安澜做不到自己跑了还让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在坑底烧着。
她确实是个好孩子,还在学校就半工半读,努力拼搏。进了叶家、靠着叶景初的财力,无比坚定。
——我会还你的。
叶景初在她面前倒是个好哥哥,说,只要你还叫一声哥,这份责任就是我该担的。
好霸总。慕安澜也想体验一回“钱只是银行卡上的数字”的生活。
可惜她是被剥削的劳动力,只能薅资本家羊毛。
【008:有点心酸,宿主。】
难得的休息时间,没有伪装的糊糊出现在气派的高档医院。
——皇城脚下就是好。医院都有土豪出资建设,高级得不行。
“澜澜?”
被认出来了。她装模作样带上口罩,转头发现是叶景宁,真千金围观了全程,忍着笑。
“你也来看妈……阿姨吗?”
很苦情。认回去要在“大众”面前改口,“妈妈”只能在病房里叫。
慕安澜点头。
“跟我来吧。”
叶景宁很熟悉医院,带着她拐到隐蔽的电梯间。
“她在顶层,那里环境很好。”
“我很感激哥哥……不是他、我们恐怕只能等死。”
说完,才注意到她们尴尬的身份。
“我不是这个意思,澜澜。家里对我都很好,我会努力报答的。你也是!”
慕安澜说“不用”,“报答他们就可以。”
“……澜澜也很好。”叶景宁说,“没有欺负我……也不觉得我条件不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
她的不喜欢也是一种平等,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叶景初。
叶景宁小小的惊喜。她想和她要好,比跟哥哥要好,拉进他们的距离。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
慕安澜表情复杂,“你是不是善良过头了?”
叶景宁:?
“欺负你的人,在意识到被‘欺负’时,就应该狠狠瞪回去。他们还变本加厉,就去报警。”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小孩子。”
“那个时候,你也是小孩子。”慕安澜转头,真千金莫名多了一层柔弱滤镜,她怎幺看她,怎幺觉得……好贱的人,欺负那幺善良的小白花。
闲聊也聊到顶层,顶层分了两个区域,一面是“肿瘤C区”,一面是“肿瘤D区”。
拐到D区病房,在门后,叶景宁小声问,“能不能……不要告诉她、多余的事?”
眸底闪烁着水光,凄凄惨惨戚戚。
触碰到回忆的开关,慕安澜压下泛滥的思绪,“我是你在医院一层偶然碰到的……一起玩过后来失去联系的、有点熟的同学。记住了吗?”
“澜澜……”
“我很讨厌这个称呼,但你是我的朋友。所以、默许你这样叫我。”
她别过脸,“整理一下,把门推开吧。”
*
“这是第一次……宁宁带朋友来看我。”
病床上慈祥的人,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她的身体被各式各样的仪器绑着,运作时,会“滴滴”响。
病床前的信息只有简单的姓名、性别、年龄、护理等级、饮食等级。
慕安澜在这个小世界的生母叫于艳,四十七岁。
叶景宁像个爱撒娇的小女孩,手撑着病床的栏杆,嗲声叫“妈妈”。
于艳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发,“多大人了,还跟妈妈撒娇,朋友都笑你了。”
被安排“笑她”的人,摸了摸鼻子。迟到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这是澜澜,妈妈。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叶景宁起身,“澜澜,她是妈妈……我的就是你的、你也可以叫她妈妈。”
她的手很热,攥紧了,捂出一手汗。
慕安澜的观察力得以发挥。病号服的胸口,怪异的弧度。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编了几个还算有趣的事,把于艳哄得笑个不停。
“澜澜真是个开心果……难怪和我们宁宁那幺要好。”
护士推着推车,顶层摆了几瓶大大的液体,一一挂在输液架,“63床,下午的药来了。”
于艳露出手臂内侧的输液管。
慕安澜按了按眉心,“阿姨,宁宁,我待会还有事,不打扰了。”
“宁宁,去送送你朋友。”于艳摆手。
“不用阿姨,宁宁陪着你就好,医院我很熟的。”
“不行的,礼貌要做好!”
病人输液不能没人照看。
慕安澜的跑路技巧已成长为大师级,人还没动,她已经滑溜地钻到病房之外,合上门,跟着指引,找办公室。
病房外的空气比室内低几度,穿行在肿瘤区,风都有些阴冷。
慕安澜呼了一口热气,准备狐假虎威,打着叶景初的旗号查探病情。
……在办公室门口,和老虎本人,扔了个正着。
他站在门口,骨节分明的手剥着糖纸,绿色的糖果,抹茶味。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叶景初擡眸,半截糖纸包着尾端,“吃吗?”
慕安澜摇头,有人经过,她让出一条道,往他面前凑。
鼻子差点抵在他的胸口,慕安澜并不在意过分暧昧的距离,擡头看他,“乳腺癌?”
“嗯。”
“有检查的单子吗?”
“在医生的电脑里。”他看向室内,“还在聊,再等会。”
“嗯。”
刚才剥的糖,递到了她唇边。
慕安澜张嘴,糖果和糖纸剥离,甜蜜的滋味短暂治愈了一秒的压抑。
身高差使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有人离开,办公室里的医生看到了叶景初的背影,“于艳家属,你可以进来了。”
慕安澜咬碎糖果,越过他,走进办公室。
“是你妈妈吧。”医生扫了她一眼,“我简单讲一下病情?”
她说“不用”,掏出二维码,“把报告发给我看就可以。”
“不用问吗?”
“您应该有别的事,我现在只是了解情况。”
医生点头,“好家属。”
过分多的资料发了过来。
慕安澜粗略翻了几个报告,大概有底。难搞的分型,碰上不好的术后情况,在寻找别的方法——新药像赌博,万一不敏感、万一有很多后遗症。保守治疗的效果可观,不过是延长生存时间。叶景宁还在纠结赌不赌新药。
压力像一块石头,无形地坠在慕安澜的肩头,有些难喘气。
嘴里的奶糖被她咬碎,腻腻的融化在舌根,泛起酸味。
叶景初还没走。
慕安澜问,“是你,你会怎幺选?”
“我不回答这样的假设。”
他垂眼,“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去吃饭?”
“景宁还没吃。”她说。
“她能照顾自己。”
“……我也能。”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脸色,在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慕安澜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脸和脖子的色差,有些差别。
粉底液盖不住她难看的表情,被吃得差不多的唇妆,反衬着惨白的底色。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缓和了没底的重压。
“……我想救她。”
“你又不是医生。”叶景初擡手,摸摸她的发顶。
“……我会赚很多很多钱。”
她天真的想法摆在他面前,真诚得可笑。叶景初改摸为拍。
“澜澜在做些什幺美梦呢?赚很多很多钱……哥哥给了你很多机会,可是你没有证明一点儿自己的价值。”
“……”
“哦对,还有更捷径的走法。”
大掌一路下滑,捏住慕安澜的下巴。
力道很轻,她仍然不得不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浅棕色的眸子,沾上商人精打细算的挑剔,通透、也有点恶心。
“澜澜想做谁的金丝雀……呢?”
他问,“楚明遥吗?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