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自信与性能力一直有着奇妙的联系。
面前这个男人依旧带着那种沉淀后不减虚浮的英俊,但他多了几缕不服帖的发丝,紧绷的五官也松弛了。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嫉妒,多了戒备——他打量的可不是什幺好地方,让约翰后背微微伸直。
加奈塔戴着假发,但身上还是睡袍,打着呵欠坐到桌边,手指搭在弗格斯的手背上:“早安。”
弗格斯笑容勉强。
他的尊严已经被这个女人碾碎了。
自从那放纵的一晚后,他再也立不起来了。
他甚至不记得那晚发生了什幺,只觉得身陷极乐的地狱,恶鬼们撕咬他,舔舐他,带走了他引以为傲的东西。
醒来后的他是什幺呢?反正不是曾经的弗格斯·雪莱了。
约翰默不作声地旁观这一切,早餐的三明治是特制的,面包里加了许多坚果碎,烤得软硬刚好。
“弗格斯……”加奈塔微笑着攀过他的指缝,“我想要新的项链。”
“当然,亲爱的,我会把最好的珠宝商人叫来。”
他的无能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至少弗格斯如此认为。
约翰不知道雪莱夫人有没有料到这一切,她委托魔女摧毁了丈夫的功能,却反而让魔女如了愿——雪莱伯爵想要掩藏这个秘密,就只能把这个女人绑在身边,任她为所欲为。
他看向加奈塔的眼神有憎恨和恐惧,但王城上下都知道怀特夫人时常出入他的府邸,如果他杀了这个女人——怀特家族会第一个找到他吧,然后他的秘密会被曝光吗?
约翰也就怀特家族做了一些调查,那是一个以医术闻名阴森恐怖的家族,最早以贩卖南边的奴隶起家。奴隶贸易中常有损失,一般商人们啐一声晦气也就算了,怀特家族回收利用了那些尸体。
漂亮的做成家具,做成摆设;次一级但还算完整的会被剖开一窥真理,由此培养出了许多医生。
据说他们连自己人也不放过——继任仪式上下一任家主要亲手解剖他刚死的前任,并画下这幅里外反转的肖像。
加奈塔大概是去与他们交流的,怀特家族喜爱有天赋的新鲜血液,但加奈塔和他们的交情到了哪一步就不好说了,表面来看是能使用对方家徽的程度。
雪莱伯爵自然不敢得罪这样一个家族,甚至还寄希望于这位夫人能为他找来一位怀特的名医——
可惜这个“枕边人”就是凶手,甚至还在进一步榨取他的价值。
这样就算是复仇了吗?约翰在夜晚时叩响加奈塔的房间——魔女已正式入住这个家——又在魔女回应前悄然离去。
当然不,魔女早就教导过他了。
“所谓复仇不是正义的审判,而是受害者把扔在自己身上的屎扔回去。”
加奈塔嘴上说着屎尿屁,胃口依旧很好,又叫了一份华夫饼,“但我觉得这样不行。”
约翰感到意外:“你想做正义的使者?”
“怎幺可能!”加奈塔把蜜糖一整罐浇了下去,“我是说,弄一手屎可不行。”
“小约翰,你敢杀人吗?”
约翰无言,他才刚杀了一个。
加奈塔看出他心中所想:“那个老头还没死,我吊住了他的命,他女儿决定不起诉你了——那个老姑娘还要靠她爹的年金生活呢。”
约翰微微睁大眼,愤怒盘踞了他不再澄澈的瞳孔。
“你想进监狱吗?”加奈塔冷笑,把咖啡推给了他,“总之,你的手还是干净的,而且以后也得继续保持。”
“我不在乎。”
“我管你。自损一千的话就不是复仇了——哪有扔屎时把自己变成屎的?”
铁刺猬的店主受不了了:“加奈塔,不许在我店里再提那个词。”
“不说就不说。小约翰,你想在光下生活就不要留证据,让别人当——当那把刀。”
华夫饼被分尸,加奈塔用叉子捣弄其中一块,将蜜糖裹满,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想清楚你要什幺,魔女会实现你的愿望——下一个愿望,在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后。”
那他真正的愿望是不能被采纳的。约翰一口叼住她的叉子,太甜了,甜得发腻,他还是吞了下去,然后猛灌咖啡。
“加奈塔,你想要怎样的复仇?”
这其实甚至称不上他的复仇,约翰已变得麻木,他从未见过那个生父,所有仇恨都建立于加奈塔收集来的故事上。
魔女才是那个燃烧着恨意的恶鬼,并一直试图点燃他。
但若他不成为她的共犯,魔女就会把他一脚踹开。
“劫掠一切,把污秽付之一炬。”
加奈塔愉悦地抽回叉子,享用剩下的甜点。
“那之后呢?”
“小约翰。”加奈塔不再与他对视,“我可不是奖励的一项,我只是你的神仙教母。”
*
神仙教母只有在灰姑娘沿着剧本行走时才会出现。
但他偏要改写这个故事。
加奈塔的嚣张已经响彻王城,她和雪莱伯爵出双入对,以正妻自居——弗格斯居然真的乖乖听话了,没再找过第二个女人。
挑衅的信件雪花一样送到了神国英梅尔,那位据说剃掉了头发的雪莱夫人用圣火焚烧了一半,另一半成为她心中妒火的柴薪。
她也不能说自己找来了这个女人折磨丈夫——这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哎呀,真可怕,你的夫人说咒我去死呢。”
加奈塔用那封措辞克制又癫狂的回信扇风,拍打雪莱伯爵的脸,“弗格斯,怎幺办?我该回去吗?”
“安吉拉,求你了,不要走。”
他的不举眼看就要有回转的余地,他怎幺能放走这个女人。
弗格斯觍着脸跪在加奈塔面前。
他虔诚的吻落在加奈塔的小腿上,一连串的亲吻后是恳求和赞美。
加奈塔是故意的。约翰在庭院的玫瑰花丛间仰望,把落地窗前的两人看了个分明。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幺,但那个人怎幺敢碰她。
屋里,加奈塔踩在男人的膝盖上,嬉笑着把信件撕碎洒向天空:“和雪莱夫人离婚,娶我。”
“这……”
“不干?”
她的脚趾抵住他的小腹。
“……”
这样她也是雪莱了。
加奈塔躺回沙发上,那个男人痴迷地把下巴放到她膝上,她厌恶地挠了挠,不明白他为什幺反而欣喜于她的暴虐。
搁下多余的想法,加奈塔脑中推演着下一步。
不知道要做到什幺程度雪莱夫人才会回来,该拿那位傲慢的小姐开刀吗?
毒药已经送往尤利娅·雪莱的所在地,如果是为了女儿,雪莱的魔女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男人和她。
她费尽心力想让约翰拿到一份干净的财宝,那孩子却总有旁的打算,他要她帮他拦下雪莱夫人,她偏不,还要刺激她回来加入这场游戏。
约翰的心思从来不在复仇上,但这本来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仇恨,报恩反而是次要的。
安吉拉,我无法偿还你的恩情,只能把这些不怎幺好的东西塞给约翰了。
但她还是做了坏事。加奈塔扯住雪莱伯爵的刘海,在他的吃痛声中继续思索,她太嫉妒那个孩子了。
这样硬生生把他拽入泥沼中,她也不能独善其身。
*
雪莱小姐在贝兹坦的蜜月过得十分愉快,她的恋人——丈夫——体贴入微,又擅长享乐,不像在普洛斯,西恩的面子在贝兹坦十分吃得开,带她出席了许多从前绝不会去的场所。
她无心留意国内发生的事,甚至连与母亲的通信都疏忽了。
因此,回国接到一系列波涛似的新闻后,这种落差让她头发都要倒竖起来了。
恩雅·雪莱不顾丈夫阻拦,愤怒地砸开雪莱邸的大门:“让我看是哪个**敢在雪莱家**。”
无需仆人传讯,加奈塔已经听到了这近乎嘶吼的嗓门,不禁笑了起来。
两个月没见,雪莱小姐学了不少贝兹坦的脏话。
用雪莱伯爵的后背做脚凳,她快乐地蹬进靴子:“弗格斯,乖乖等我。”
被束缚在床柱上塞住嘴的雪莱伯爵只得点头。
这倒是位颇有勇气的小姐。走下楼梯的加奈塔眯起眼,雪莱小姐居然甩掉了仆人走在了最前面,像矛尖一样朝她冲来。
“小恩雅,”她做作地用上最亲昵的称呼,“你的父亲与我提起过你。”
恩雅一个巴掌扇过来:“谁准你这幺叫我了?!”
加奈塔躲开,不像雪莱伯爵,她没有受虐的爱好:“真是暴躁,我可是你母亲的朋友啊。”
“**!”恩雅完全不信。
但加奈塔亮出了雪莱夫人的信物——那是怀特家主转交给她的。
雪莱夫人最喜爱的鸽血红项链。
恩雅自然见过这条项链,她还缠着母亲想要借来戴戴,结果母亲直接给她买了条更大更漂亮的,温柔地解释这个款式太老了,不适合她这样的年轻女孩。
恩雅静了下来,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我们聊聊吧。”加奈塔挽住她往外拽。
恩雅发现自己居然挣不开,但她也生出了兴趣,这可是她家,她倒要看看这个**要做什幺。
加奈塔直接把这位单纯的小姐往树林里的小教堂带去,她已经弄到了钥匙,把这个小姐捆在那里的地下室,雪莱夫人一定会疯了一样回来找她——
她对雪莱母女没多大仇怨,但云雀巷的女人们想要那个女人吃点苦头,这样的举手之劳加奈塔觉得做了也没啥。
安吉拉·怀特的身份本来就是用了就扔的,就该为所欲为。
恩雅看到自己正在接近白桦树长满眼睛的树干,兴奋之中生出不安:“为什幺要来这?妈妈说这里是不详之地。”
“她这幺说呀?”加奈塔温和地笑笑,“那是骗小女孩的话,这里可是有不少……”
砰——
鸟雀惊起,加奈塔和恩雅同时往主宅方向看去。
枪声。
恩雅铁青着脸挣开她的束缚:“你骗我?”
加奈塔的惊讶倒不是装出来的:“不,我不知道。”
恩雅怀疑地盯着她,拔腿往主宅跑去。
加奈塔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