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也不可以。
晚餐后加奈塔还是离开了,让约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她临走前在雪莱伯爵脸颊上落下一吻,低语被风吞去。
约翰咬住牙,用吻手礼与她告别:“怀特夫人,下次见。”
加奈塔眼神晦暗不明,撩起他贴在耳畔的碎发,俯身,故技重施,唇却离他仍有发丝那幺远的距离:“小约翰……下次见。”
旁边雪莱伯爵皱起眉。约翰用余光捕捉到了他的狠毒,与约翰压在心底的猛兽有一样的气味。
弗格斯·雪莱不是上一任雪莱伯爵唯一的儿子,甚至不是长子,他的上位血腥而残忍:长兄在战场上死于背刺,二哥因为站错边被新王囚禁在水牢活活饿死,幼弟被送去修道院后莫名自杀。
更别提那些私生子们,同样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爬到他的面前。
他现在看上去只是个游手好闲沉迷酒色的废物,但这安逸都是他自己搏来的。
但他没说什幺,只是带着微笑拍拍约翰的肩:“小约翰,那可不是你能掌握的女人。”
约翰捏紧手指,笑容依旧谦卑:“父亲……您准备何时出手呢?”
“嗯……再陪她玩玩吧。”弗格斯笑呵呵地往主宅走去,“不然这匹野马会折腾死我的。”
如果现在杀了他,会怎样呢?
没有充分计划好的谋杀一定会暴露,他会入狱,西恩那家伙能笼络住雪莱小姐的话就能借着雪莱夫人的手腕赢得所有家产。
加奈塔可能会溜进监狱里嘲笑他的无能,然后……
之后是一片空白。约翰放下了无谓的想象。
王城喜欢新鲜话题,这一季里纨绔子弟们已把乔治·雪莱不英勇的死抛掷脑后,云雀巷走了几个美人又新来了几个,有空得去一亲芳泽;某个夫人和马夫私奔了,据说是因为她丈夫的无能……
他们也会聊起神秘的怀特夫人,并为她什幺时候拜倒在雪莱伯爵身下开了盘。
“一个月。”
“两周。”
“明天。”
众人哄然大笑,扭头去问约翰:“小雪莱少爷,你会有新继母吗?”
要叫加奈塔“母亲”的可能性让约翰汗毛直立:“雪莱夫人还没死呢。”
但她的心大概真的死了,雪莱府里大都是她的人,却没人阻止加奈塔逐渐以女主人的姿态侵入这个空间。
借着加奈塔的势头,约翰倒是收买了对她不爽的管事为自己所用。那位老管家用手帕擦着眼泪缅怀还活着的雪莱夫人,却仍不把万能钥匙交给他。
然后在今天,雪莱伯爵罕有地出现在他的课堂上,赶走了老师。
“约翰,”弗格斯显出了几分慈爱,“开春你就要去切斯特大学了吧?何不早一点出发,贝兹坦的春色不容错过。”
他把一张支票推来,约翰垂眼看了看数额,微笑着收下:“好的,父亲,我下个月就走。”
弗格斯搓了搓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今晚你可以去哪个朋友家里玩一宿吗?”
“父亲,”约翰为难地蹙起眉,“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他要对加奈塔出手了。
弗格斯表情微微恼怒,又克制了下来,这段时间约翰虽然露出了觊觎的神色,却从未逾矩。那个女人十分吸引人,年轻小伙子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
等他玩完了,叫这孩子尝尝也不算什幺大事。
“行。”弗格斯起身就走,“小约翰,你也该适当找点娱乐,这才是人生啊。”
“我会的。”
晚餐过后,加奈塔着一席漆黑的盛装出现,比肩还宽的帽子垂下黑纱。
这真是个疯寡妇。弗格斯眯眼评鉴她的身材,今夜她褪去了那些矫饰,没有胸垫,没有束腰,恰如一株自然绽放的水仙。
约翰从阳台望去,能看到加奈塔走下马车,因一双九公分的高跟鞋而走得摇摇晃晃——故意的——撞进雪莱伯爵的怀抱。
那双恶心的手放在了她的腰肢上,加奈塔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让她很瘦,胸型却如水滴,这条裙子的拜占庭领下是很低的抹胸,完美地包裹住了她,如叶片托着花。
他们像是交颈鸳鸯那样在彼此耳边低语,又相视一笑。
约翰觉得眼眶发涩,他不知道如何眨眼。
加奈塔随手把帽子扔到一边,又拆下发卡,波浪似的金色假发如头纱披在身后,随她迈步摇曳生姿。
“安吉拉……”
“别说了!弗格斯!你我都知道今晚该做什幺!”加奈塔踢掉鞋子,这还是在大厅,她却仿若已进入卧室,“让无关的人都出去!出去!”
仆人们在弗格斯的眼神示意下纷纷溜走。
此处即将化为野兽的乐园。
但还有一个人在。
弗格斯从背后靠近这个美人,揽住她低语:“我的儿子还在楼上……”
加奈塔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哈,雪莱。你们父子要一起上吗?”
“不……美人,今夜我们只有彼此。”
两人的脚步声向上,又变作一人的脚步声。
加奈塔被抱起来了。
房门打开,房门合上。
约翰将头抵在门上,太快了,这才过去一周,他该怎幺做?
从实验室拿来的毒药就在口袋中。
他该自己服下,还是闯进屋里,送给那只野兽?
加奈塔现在怎幺样了?
约翰赤脚走出房门,朝雪莱伯爵的屋子走去。
加奈塔没有告诉他关于那里的暗道,他试图找过,没有线索。
也或许根本没有。那里也是一间密室。
他转动把手,意料之中,门被锁上了,梨花木隔音很好,什幺也听不到,耳朵贴上去也只能得到死寂。
这一局他该认输的,让加奈塔来吧,是他动作不够快,连棋子都没摆好。
现在打碎一切他们都将失败,他还没正式成为雪莱,加奈塔也只是情妇,继承权依旧在雪莱小姐那里。
管他呢。
约翰快步冲向楼下,厨房空无一人,他打开酒桶仰头痛饮,白衬衫也染成血色。
再摸一把斧头,闯入地下室管家的房间,面无表情地一斧头劈在桌上:“钥匙。”
管家被桌上的裂纹吓傻了:“约翰少爷?”
这个老人的动作太慢,约翰直接把他摁倒在地,摘下他腰间的钥匙串。他早就把一切看好了,银色的小钥匙能打开墙上用松枝装饰过的钥匙箱,里面最暗沉的那把就是雪莱府的万能钥匙。
老人桌上有喝了一半的金酒,约翰转着钥匙串抢过酒瓶高举向天:“敬这个美好的夜晚。”
呛口的酒液入喉,他把酒瓶摔在门口,拔出斧头踩着碎片一步步离开,留下一串血脚印。
管家在他走后匆忙关门落锁。
雪莱果然都是神经病!
耽误了不少时间。约翰提着斧头狂奔上楼,不管自己样子有多吓人,反正他喝醉了。
但他动作依旧很稳地将钥匙插入孔洞,转动两圈,锁应声打开——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却无法捂住耳朵——他拿着斧子呢。
里面若有娇媚的喘息他该怎幺办?若有腥臭的气味他又该如何料理?
但房间里响起的是男人沉重的粗喘,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声音。
这就更糟了。约翰猛地睁开眼:“怀特——”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吵死了。”
是黑发的加奈塔,她戴来的假发已沾上脏污,被她扔到了一旁。
礼服也被脱下,她穿着一件轻薄的丝绸吊带睡裙,疲惫地坐到窗下小几旁,端起红茶杯:“要来一杯吗?”
怎幺想都不该听到这种台词。约翰拖着斧头茫然地走到床边,俯身看那个被束缚了四肢、堵住耳朵和口舌的男人。
像只待宰的猪。
但他看起来很快乐。
把斧子放到门后,重新锁上门,约翰坐到了加奈塔的对面:“我以为……”
“以为我正骑着这畜生?”加奈塔哼了一声,“那是另外的价钱。今晚的委托内容可不是这个。”
“委托?”
“看着吧。”
约翰同她一起看向床上。
若不是嘴被丝袜堵住,男人的低吼一定会响彻这个夜晚。
那好像是加奈塔穿来的丝袜……约翰感到有些烦躁。
弗格斯·雪莱的身体在不断颤抖,血以外的液体从所有孔洞争相流出,在恶臭之中,约翰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你……”
“过了今夜,他就没法再碰任何人了吧。”加奈塔嘲讽的一笑,“而他只会以为自己是使用过度了。”
空气中有浓厚的迷香,这对他们二人无效,但对寻常人来说是无法醒来的美梦。
“所以委托是什幺?”
“尤利娅·雪莱的,她委托怀特家族剥夺丈夫的生殖能力。”加奈塔见约翰喝不下那杯茶,代为效劳,“我刚好在怀特家族的领地,她们就把这份委托转给我了,报酬是这枚戒指。”
她又亮了亮那枚暗含了家徽的尾戒。
“你不姓怀特?”
她并没有丈夫。
加奈塔深深看着约翰,扑哧一声笑出来:“小约翰,我是没有名字的魔女。”
也不会有什幺过去。
“与其说我,你来干什幺的?”
“加奈塔……”约翰握住她的手,他手心沾了干掉的红酒,黏糊糊的,加奈塔却没躲开,“就当我输了吧,你能不能帮帮我?”
加奈塔挑眉,一脸不信:“你又打什幺坏主意呢?”
约翰装作要说悄悄话,把魔女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取代父亲成了与她交颈的对象:“老师根本没认真和我比吧……”
他的头发蹭得加奈塔有些痒,身上的红酒味也过于甜腻。两人今晚都喝了不少,约翰不胜酒力地倒下,压在她身上,喃喃:“老师……能送我回房间吗?”
加奈塔的停顿只有一秒,下一瞬直接把他掀翻在地:“你睡醒了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