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许舟

因着吴峰的死亡,吴四海的私生子接连出国避难,可随后一个星期里,死的死残的残,无一幸免,等吴四海的旧部反应过来败局已定。

“斩草要除根。”

黎尧撂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早前以“报仇”名义说服吴四海旧部出人出力,背地里将自己和绿林社摘得干干净净。

可警署为了安抚民众又怎会善罢甘休,证据还是他亲自交上去的,借着警署的手除掉异己。

不出三日,绿林社重新洗牌。

安城最大的夜总会——不夜城,包厢灭了彩灯,白灯大开,地上大包大包的百元大钞,两台验钞机同时查验。

账平相安无事,反之钱命皆失,这是绿林社的规矩,也是商铺每周日都要经历的日常。

“书音姐,您看这账没问题吧。”

男人半蹲身子,脸笑成菊花,谄媚地端茶倒水,明明年龄比人大了不止一轮,还毕恭毕敬地喊“书音姐”。

林书音拿出根细烟,男人麻溜摸出打火机,伸长手臂隔着段距离点火,著名夜总会老板伏低做小的时候也是少见。

林书音却好似早已习惯,账本整整齐齐展开摆在桌子上,连看都没看,等验钞机查完钱数,踩着高跟鞋走出包厢,一行人提上钱袋子跟在后头。

“书音姐,这是我专门让人从国外进口的香烟,专程用来孝敬您的。”

林书音走在前头,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可男人瞬间明了,喜形于色,将东西小心递给和林书音同行的瘦高个。

车就停在门口,司机恭敬地开门等候,一只脚都迈进车里,林书音又收回来,男人一看心里直打鼓,左瞅右看不知哪里不合规矩。

林书音胳膊搭在车门上,指着站在最后边的一个年轻人,“新来的?”

年轻人有点姿色,以为林书音是看上了,俯身向前悄声说,“上个星期刚来的,干净着呢。”

林书音抖了抖烟蒂,“刘老板。”

“不敢当不敢当,书音姐擡举我了。”

“我是不是忘看账本了。”

刘老板汗如雨下,手按计算器哪比得上林书音的心算,又准又快,瞄一眼就知道对不对,哪有人敢糊弄,说的好听是看账,可说到底不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她说有问题那就是定死了,且等着求爷爷告奶奶好让自己死得轻快些吧。

混社会多年,刘老板哪能听不懂林书音的话外之音,夺过保洁的扫把,一脚踩断,拿起杆子就往人身上打,心里直骂这狗东西怎幺招惹了林书音,越想越气下手越来越重,别人不死就是自己倒霉,他可不心疼。

夜总会大门,男人被打得连滚带爬,一群人里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劝说,巴不得自己眼瞎耳聋,夹紧尾巴做人才好。

林书音靠在车门上抽烟,等人快被打个半死才叫停,擡脚踩在男人脸上,细高跟捣进吐血沫的嘴里反复碾压。

怪不得觉得眼熟,之前吴四海葬礼上偷摸和人小声意淫自己的就是他啊,那时好心放他一马,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书音又重重踩了几脚,越看越觉得平平无奇,刘老板也是瞎了眼,还想给她送这种货色。

“不干净的嘴还留着做什幺。”

男人早被打的说不出半个字,刘老板连忙低头哈腰,“书音姐说的是。”

鞠躬目送林书音上车离去,没等车走远,狠狠补了几脚,“你个狗东西,我好心赏你口饭吃,你竟敢给我闯那幺大的祸。”

刘老板故意大声嚷嚷,“赶紧给我滚,晦气!”

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隔老远还能听见声音,真是聒噪。

车下了高架桥,林书音敲敲车窗,“在这停吧。”

司机老实照做,林书音又摆摆手指示意降下车窗,高架桥附近车流多,噪音大,林书音只能使劲朝车里喊“知道该怎幺做吧。”

以往对完账目,林书音都要亲自跑一趟银行,将钱存进指定账户方便钱庄洗白,没有一次缺席。

这里离成海别墅不远,以为林书音是想起吴四海,触景伤情,司机没有多想,恭敬回道,“知道的,书音姐。”

林书音手里夹着根烟,另一只手提着刘老板给的香烟礼盒,“行,去吧,我这边不用你管了。”

目送车走远,香烟被折成两半扔在地上,林书音没走大道去成海别墅,而是抄了小路溜进绿丛。

穿过绿丛,顺着滑坡来到桥底,桥柱旁立着个白色集装箱,一个穿着迷彩运动背心的男人正站在集装箱门口打着电话。

背心紧紧贴着宽阔的胸膛,腹肌曲线清晰可见,青筋凸起极具力量感的手臂随意垂在身侧,浑身肌肉紧致匀称,并不过分魁梧。

小麦肤色在阳光照射下像涂了层蜡,腰带收紧扎着倒三角的上身,工装裤包裹两条长腿,配上一双军绿马丁靴,身形修长挺拔,光是远远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林书音没工夫欣赏这一身腱子肉,“在给谁打电话?”

林书音还没走到桥底,男人就注意到了,挂了电话,“我小妹,在外地上学。”

不在安城上学跑到外地,一般人多少会有些疑问,林书音却全无好奇,甚至有些不耐,“特殊时期,少和外界联系,这个道理你懂吧。”

“明白。”

嘱咐完林书音就安静躲在阴影处,大白天日头大,集装箱里就跟火烤一样,光是站在门口都能感受内里传来的热浪。

集装箱外支了遮阳伞,还专门绑了个吊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有新鲜的西瓜,也不知道那幺短时间男人从哪搞来那幺多东西。

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男人让了位置,让凉风好吹到林书音身上。

林书音脸色稍缓,“委屈你了,等风头过去,就不用再这幺隐蔽了。”

“对了,绿林社那边你有正常过去做事吧。”

虽然二十二岁才入会,但许舟为人狠戾,打起架来不要命,两年来在绿林社渐渐混出名声。

如果人在吴四海去世这段时间消失不见也说不过去,于是林书音暂时找了这幺个地方作为两人会见的地点,只是为了错开时间差,许舟要提前在这里等着。

“日常出勤没有缺过。”

“嗯。”说完林书音又没话了,将香烟礼盒递过去,让许舟自己看。

礼盒最上层铺的是女士香烟,再往下就是一摞摞大钞,不光是刘老板,每次查账总有人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塞钱以求庇护,只是她从没收过,只这一次破例。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我不要钱。”

林书音直接气笑了,“不要钱那你要什幺?”

请人办事,花钱是最简单的兑付方式,可若事办了却不要钱,那就是别有用心,而这种人最难对付。

知道林书音是误会了,许舟急忙解释,“我是自愿的。”

男人自愿为女人付出,除了那种心思还能是什幺,当初林书音选中许舟也是这个原因,说几句话就将人哄得晕头转向,好拿捏。

但她从不信人心,不然活不到现在。

“你不收我也不勉强,以后别见面了。”

许舟一下子不吭声了,林书音淡淡瞥了一眼,穿上被踢到一边的高跟鞋。

“您这就走?”

许舟撂了钱袋子紧紧跟着,林书音没有搭理。

“那等这阵子过去,我还能帮您……”

林书音眼神警惕,许舟一噎,解释道,“我只是想跟着您做事。”

“我不缺人。”

等人走了,许舟走进集装箱,掀开一个篷布,是一辆摩托车。

林书音刚才但凡进来看一眼,就会发现他并没有处理掉事发当晚的摩托车,甚至就连狙击枪和手机都还在车上,就用一个篷布盖着。

说到底还是不在乎,只等风声过去人就飞走了。

许舟打开通话记录,找到几分钟前通话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没响两声就被接通,那头沉默在等许舟开口。

“我答应你,但你许诺我的也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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