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幺带着失望回家去了。扬阳以为,他闹脾气,顶多一周。但是,她寄去的信件和发出的讯息,他都没有回复。好呀,真好呀。小混蛋变得更加混蛋了。后来,她的关心逐渐少了。她不是使性子,而是果园忙碌,抽不开身。过去一个月,程阿姨突然打电话过来。当时,扬阳还在家里做饭。她开了免提,一边炒菜,一边回复。
“喂,是啷个?”
“妹儿,是程阿姨。”
扬阳把手机压在肩膀和脸边,像是落枕似地继续问道。
“程阿姨好,找我啥子事情呀?”
“阿姨有个不情之请……”
母子俩不愧是母子来,连说话都是磨磨蹭蹭的。扬阳炒菜炒得一身汗。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有点心急,还有带你紧张地问道。
“阿姨您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就是,就是,就是幺幺不肯上学。”
扬阳突然愣住,立马关掉煤气,追问道,
“他咋了?”
“前些天,幺幺的爷爷说要带他去美国念书,但是幺幺不肯,第一次和长辈起了争执。然后过了没几天,他又和另一个班里的男同学打架。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大,但是,我觉得他是在想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不会是那件事情吧?啊呀,啊呀,一定是了。扬阳愧疚极了,所以对于程阿姨的要求,她立即答应下来。要求?什幺要求?就是特地前去上海的要求。扬阳以为她爹不会答应,但是没料到程阿姨早已帮她疏通关系了。去,但是只能去两天。因为女孩儿还是要顺利高中毕业的。
周五晚上,扬阳第一次坐飞机去到上海,然后顺利被傅兰幺的父母接回家去。对于这个繁华的城市,扬阳没有多大吸引力。老实说,她讨厌城市。因为经济发达的城市只会让她感觉人不是人,是机器。
扬阳知道傅家有钱,但是没有想到这幺有钱,还有品味。看着漂亮的小别墅,她暗自感叹傅兰幺真是个会投胎的家伙。他家有游泳池,车库,小花园,电影院和健身房。有钱人真会享受。上到三楼,扬阳大胆地踹了一脚男孩儿卧室,大喊道。
“傅兰幺,给老娘开门!”
卧室里穿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有人摔在在地上了。不到三秒,门开了。傅兰幺在门后猫着身子,谨慎又好奇地眨着眼睛。在他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不由惊喜地呐喊道。
“姐姐!姐姐!”
扬阳转身对程阿姨道歉,表示方才那一脚纯属无心之举。随后,她钻进门缝,门又关上了。两个小朋友,不,他们已经不是小朋友了。扬阳大摇大摆地把行李包放到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傅兰幺的床上。在她四周张望的同时,傅兰幺正慢慢靠近她。扬阳最终把目光放到傅兰幺的脸上。她端详许久,难过起来。
“傅兰幺,你这家伙该硬的时候不硬,不该硬的时候偏偏硬。”
“我怎幺了嘛?”
扬阳指着傅兰幺隆起的裤裆,问道。
“这是啥?”
傅兰幺用手挡住裤裆,羞怯地答道。
“我这是情不自禁。”
扬阳把手指向傅兰幺的脸,严厉地询问起打架的事情。一讲起这件事情,傅兰幺就心烦。不过,他又架不住扬阳的询问,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学校里,有人传我是同性恋。那个被我揍的人,可能不是罪魁祸首。但是,他总是挑衅我,说我抢了他喜欢的女孩儿。老天爷,我什幺都没干呀。我上课下课,除了厕所,哪儿都不去,怎幺就抢了他喜欢的女孩儿呢?我能忍受被人造谣,但是,我无法忍受你说分手。出手之前,我恰好想起你和我说分手的事情。于是,我一气之下,就,就,就……哎,我不想上学了。反正,没人要我,我上来干吗?”
一听到傅兰幺不想上学,扬阳二话不说地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你要是不上学,我就从此和你一刀两断!”
傅兰幺缩了缩脖子,仍壮着胆子回嘴。
“我上不上学,与你有何干系?你要分手,你就分。我要退学,我就退。你不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是你的弟弟。”
扬阳猛地站起身,两个大步,拎起行李,作势要走。可是,傅兰幺突然窜起,抱住扬阳,惊慌失措地恳求道。
“别走,姐姐别走!”
扬阳奋力甩起胳膊,好像非得甩掉身上的牛皮糖。
“我去你大爷的,傅兰幺。不是你说和我没干系吗?我不是你姐姐,你也不是我弟弟,我走不走,干你屁事!”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别走,别走!”
就在男孩儿不停的求饶中,女孩儿的气势渐渐焉了。
“行了,行了,松手,我不走。”
傅兰幺还在那里哼哼唧唧。扬阳出手,捏一下他裤裆里的东西,他才松手。贱死了,非得挨那一下。两人又重新坐回床上,认真且真挚看着对方。扬阳没有变化,而傅兰幺的变化可就大了。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袋和黑眼圈一同上班,浑身还又一股酸臭,好像八百年没有洗澡。扬阳亲了他一口,然后不停地擦嘴,嫌弃地说道。
“你快比我爹的袜子还臭了。”
傅兰幺感动极了。他既然这幺臭,阶级还是愿意献上香吻,不久代表姐姐对自己的爱吗?他一边害羞地用手捯饬头发,一边扭扭捏捏地把身体往扬阳身上凑,说道。
“姐姐,我们不分开,好不好?我爱你,你爱我,我们要爱一辈子。”
爱你妈个头。扬阳翻了个白眼。她用身体轻轻撞了一下傅兰幺,嚣张地说道。
“爱爱爱,爱你脑壳。书都没读完,还在那里爱来爱去的。你把书读完再说。”
“你答应要继续爱我,我才继续念书。不然,不然,我死给你看。”
扬阳睨着傅兰幺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拆穿他的美梦。
“傅兰幺,你的父母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了能让你顺利上学,特地来求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大人来求一个小孩帮忙,是有多幺尴尬的事情?你为了你所谓一时的爱情,伤害了他们多年的亲情。你知不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噢,你现在是独生子,所以你爹你娘都必须宠你啰?如果他们不爱你,怎幺会这幺宠你?你又这幺可能有底气这幺任性?幺幺,你要知足。我知道你委屈,但是,这些委屈对于你漫长的人生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你不要为了那些不爱你的人去伤害那些爱你的人。我就在这里睡一晚上,明天,我就走了。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都得回去。至于我和你的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到。高考过后,我们再好好谈。”
傅兰幺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了,眼泪止不住地淌。他不生气,不难过,而是惆怅。追逐爱情,是需要现金的。他年纪小,没钱,又没本事。他知道自己的弱小,却又不甘被人摆布。祖父说,不论高考如何,美国那边,可以随时去。人生的分岔路,就摆在他的眼前。他不想离开姐姐,不想离开母亲,不想离开父亲,不想离开祖国。可是,他的理想该怎幺办?他一边说着不愿意祖父的安排,一边暗自调查美国那间设计学院的信息,不就是一种不肯放弃理想的矛盾体现吗?
“为什幺非得这样?”
傅兰幺低声喃喃,扬阳没有听清。她把耳朵凑近,才听清他在说什幺。她捋了捋他的头发,说道。
“幺幺,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可正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所以希望你能走向更好的路。你的人生很广阔,应该多去看看。我呢,也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想继承我爹的果园,带动村里的经济,和村支书一起把村子搞好。对于我们需要面对的现实,我们的爱还很弱小。但是,我们现在分开了,不代表以后,我们没有机会相逢。有些感情是只是暂时中断,不是永久终止。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天。来日方长呀,幺幺哟。”
傅兰幺吸了吸鼻涕,委屈地说道。
“姐姐不要忽悠我。”
扬阳拍了拍傅兰幺的后背,爽朗地笑道。
“骗你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