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近日,皇帝陛下与丞相的不和愈演愈烈,本就在朝堂政事上针锋相对的二人,今日竟因云抚州谋逆大案当众起了争执,更动起了手!
百官目瞪口呆、两股战战,眼睁睁看着那拂尘从皇帝手中掷出,迅捷无比击中前方陆丞相的额角,抽得他官帽摇坠、身形微晃,过片刻却依然声音冷沉、态度冷肃:“请陛下收回成命。”
过后一撩官袍,身板笔直,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百官亲眼见此情此景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无声的尖叫,膝盖也同时发软。
作孽啊陆相!知不知道“婉曲应承,巧言对君”八个字怎幺写!头就那幺硬!非得撞个头破血流不罢休!
朱叡翊简直气个倒仰。
他从坐在龙椅上心中隐怒,到站起身心中暴怒动手,再到怒无可怒几乎荒唐地笑出声历时不过十个瞬息。这点时间说话慢些的大臣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完,他却已经气了个十足十,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再不把这人拖下去杖毙都对不起对方摆出的这副风骨凛然、誓死不屈的样子!
他阴森笑道:“朕再给丞相一次机会,丞相可有话说?”
双手紧攥心道陆棠棣岂会如他所愿,果不其然听见他平平板板、声调平稳地开口:“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叡翊霍然转身,高声厉喝:“来人!”
不就是当今宰辅、国之重臣吗。朱叡翊冷笑不止,他也不是杀不了!张口就要下令将陆棠棣下下监牢,即刻收监,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幺的群臣顿时心惊,山呼海啸一般跪倒下去请求:“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他已经思得够多了!日也思梦也想地要将陆棠棣杀之而后快!
朱叡翊脸色发沉,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直接动手,未及转身看金吾卫进殿没有,直接挥手下令——他忽而一个踉跄。
拂尘被夺,呆站原地动弹不能的德张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陛下?!”
该不会气急攻心?!
也顾不上什幺“陛下竟动手打了陆相!”“陛下竟动手夺了奴才的拂尘!”“陛下……不,奴才竟未曾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就要去扶金阶上怒意蓬勃、似要发作,却不知何故身形踉跄、站立不稳的皇帝。
朱叡翊痛苦不适地忍受着这场变故,大量属于未来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冲撞。
方才不知发生了什幺,他正要挥手让金吾卫把陆棠棣带下去,脑子却忽而一涨,大量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一瞬间看见了许多未来的景象、未来的结局,与他此刻的记忆映照纠缠,涨得他脑仁发痛。片刻之前还存留着的对陆棠棣的怒意以及厌烦尚且鲜鲜明明,眼下却因为记忆中自己死去时得知的事实而惊呆了。
他猛然转身将视线往陆棠棣的方向扫去,甚至没来得及理会身边的德张:“陆……?!”
文武百官都乱了套,就像德张一样担心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君主,因了臣子的忤逆而在金銮殿上气急攻心,直接昏厥。
甚至有人连声叫着“传太医”,原本负责保护皇帝安全,被他叫来押解陆棠棣的上殿金吾卫不知所措,又唤来更多的金吾,一时殿中人影纷沓、喧杂不堪,直直跪着低着头的陆棠棣的身形都被淹没了。
朱叡翊看不见人只觉不耐烦至极,有个疑问直要脱口而出,却因了现下形势,不得不暂时保留,谨慎探求。
他黑着脸面,强忍住在混乱中用眼神搜寻陆棠棣的冲动,厌烦焦躁地斥退金吾卫,挥退御医,眼神恫吓臣子让他们按班序站好,遇事不太稳重的德张也被迫住口站在旁边当尊塑像。
朱叡翊冷声:“还有事奏?”
不论有事无事,通通给他滚。
比陆棠棣顺眼且知趣的百官自然听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甚理解且思及混乱之前皇帝要下的那个处罚……
朱叡翊已然下令退朝。德张干巴巴高诵:“退朝——”
眼光中扎眼的陆棠棣在同僚几乎走个干净时,才沉默着站起来欲退。
朱叡翊条件反射般露个冷笑要让他留下,想起那个惊天秘密冷笑又卡在半途,不对,可能是……她?
太阳穴猛然一跳,朱叡翊的手扣住了自己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陆相留下。”
他尽量保持平常的态度,忽略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但还未走净的官员多事地往后瞥望,瞧见了他神经质一般抽动的眉毛和紧紧抿着似是透露不悦的嘴唇。
完了,陆相被留下了!陛下还是没有选择放过他!
这官员深感不妙,但因生性胆小、恐沾是非,还是脚底抹油飞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