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菜包、豆沙包——”
“馒头、煎饼、炸春卷——”
“冰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嘞——”
集市,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糖葫芦摊前,草靶子上插着的竹签串着颗颗裹着晶亮糖衣的红山楂,甚是可爱。
“姑娘要买糖葫芦吗?山楂个个都甜的很嘞!来上几串尝尝吧?”苍老枯瘦的手拔下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朝苏云韵递去。
接过糖葫芦串,远处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五六个粗布短打的汉子追着个瘦小身影冲进巷子,为首的胖子身穿绸缎长袍,满脸横肉,腰间钱袋随着奔跑叮当乱响。
“给我站住!小兔崽子!”胖子扯着嗓子大喊。
苏云韵抓出把铜钱放在摊主手心,温声道:“取一串便好,余钱不必找了。”
“多谢姑娘好意,然这钱财,您还是收回吧,当今世道,人人皆艰难度日,咱可不能多收您的钱。”张大爷眯着眼将多的铜板塞回给她。
苏云韵咬开脆硬的糖衣,甜酸滋味在舌尖绽开,同时刻,巷子里传来重物撞墙的声响和不堪入耳的肮脏咒骂。
“哎——王福贵又在欺负那孩子……”旁边卖豆腐的大娘无奈地摇头叹息。
“修士当真是厉害的紧呐,想要何物,径直抢来便是……”
卖白菜的李奶眼中含泪,哭诉道:“管不了哇!抢了我家孙儿的糖,还把他腿给踹瘸喽!我那苦命的孙儿呦——”
苏云韵听到他们对修士的评价有些诧异,她嚼着山楂疑惑地问道:“爷爷,敢问此地修士皆如此行径吗?”
“哎呦,姑娘你并非桂河本地人氏吧?”张大爷长叹口气:“那王福贵一伙,仗着自己是修士,横行乡里、为非作歹多年啦。刚刚他追那娃,多半就是想其钱财哩。”
苏云韵暗自思忖,自己刚至桂河城不久,此处缘何如此乱象丛生?此地修士又怎会这般肆意妄为?她接着问道:“爷爷,那王福贵是何等情况?”
张大爷瞅了眼面前嚼着糖葫芦的苏云韵,继续说道:“村里的修士大多心高气傲,不屑与我等平头百姓往来。他爹又袒护他,官府也不加管束,百姓们可是苦不堪言呐。”
“那娃叫谢书昀,可乖哩,偏巧不知怎得冲撞他们,隔三岔五就来找娃儿的麻烦。”
张大爷话音刚落,苏云韵嗅到空中飘散着淡淡的灵气,转瞬之间,便随风消散,若有若无,十分微弱。
“多谢告知。”她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地落在巷旁的树梢。巷子尽头的男孩被逼到墙角,怀里死死搂着个灰扑扑的布袋。
王福贵一脚狠狠踹在他肩头,布袋子脱手飞出的刹那,苏云韵看见男孩的指甲生生抠进地里。
“啧。”苏云韵嚼碎山楂,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淡青玉戒,轻声问道:“阿珏,你可曾觉此处有股极为纯粹的灵力?”
下一秒,玉戒竟然发出孩童般稚嫩的声音:“这灵力好香,是那个男娃身上散发的,好多,阿珏能够瞧见。”
“阿韵要不去把他救下吧?他好可怜呜呜——”
苏云韵看着巷角的男孩,“我看你是馋他的灵力了吧?难得遇见毫无修为之人还能释放出这幺强的灵力波动。”
倒是个修炼的上好苗子,若能为她所用,岂不妙哉?
苏云韵兴致勃勃道:“阿珏,你觉得如果救下他,让他为我卖命如何?”
玉戒却否定了她的想法:“阿珏认为你没有耐心养大小孩,但来都来了,救人一命,胜——”
“好啦,我救就是,大不了就当积点功德。”
男孩被王福贵踹进积水,她吐出枣核,盯着他们的下步动作。
“狗崽子还挺能跑!跑啊,怎幺不跑了?”王福贵捏着布袋,抖出五六枚铜钱。
“孝敬本大爷是看得起你!下次要还不识相就打断你的狗腿!”后面几个混混哄笑起来,“臭乞丐,就这点铜板还护的那幺严实?”
有人朝男孩脸上啐了口浓痰。那孩子突然暴起抓着破瓦刺向王福贵肚子,却被他反手抽在墙上。
“兔崽子还敢打我?!我不踹死你我就不叫王福贵!”
“唉——老大……消消气、消消气,为破乞丐动怒可不合适。”刘强子话锋一转,今晚要不去春宵楼乐呵乐呵?听说来了批上好的美人,那叫一个美艳。”
王福贵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果真?那改天,我那婆娘在府里盯的死死的,去哪都不自在。”
苏云韵咽下嘴里的糖渣,甜腻气息涌入喉咙。
她折了根树枝,一臂长的木枝在她手心转圈挽出剑花,当周围的小弟都惊呼着捂着膝盖跪倒时,王福贵才惊觉头顶掠过抹残影。
苏云韵的布衣下摆掠过王福贵的肩膀,点穴瞬间,他浑身肥肉都在剧痛中不停颤抖。衣摆翻飞如青蝶,等他们看清只是个年轻的姑娘,膝盖已经嗵嗵砸在地上。
“你、你是何人?!还敢打本大爷?”王福贵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冷硬的砖墙。
他从袖袋掏出符纸紧握,“你可知本大爷是谁?”手中灵力溢出,试图触发符咒。
苏云韵不语,细枝斜挑,劲风扫过他耳际,一缕鬓发飘飘落地。其余的人见状不妙要逃,却见她如鬼魅般掠过,每人膝弯都又挨了记狠抽。
“哎呦——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上有老下有小……”
“是啊是啊,家中还有襁褓中的婴儿,放过我们吧——”
“没出息的玩意,你知道我姐夫……”胖子吼到半截突然噤声。枯枝擦着他耳际钉入砖缝,裂开的石屑崩在脸上洒洒掉落。
尿骚味瞬间铺散开,苏筠皱眉后退三步,灵力裹着石子在空中悬浮着组成“滚”字。
“滚……好好好!小的马上滚——”
“多谢女侠饶命!哎呦别踩我!”
瞬间人走巷空,男孩静静蜷在墙根,脸上红红的巴掌印还渗着血丝,那双乌黑锃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朝他缓步走来的苏云韵。
“……”
终究还是心软,她摸索出把铜板,瞧了眼他,又放回兜里,从纳戒掏出小袋碎银。
银袋啪嗒落在积着污水的地面,苏云韵转身要走,听见身后传来闷响,余光见男孩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沙哑的“恩人”二字混着血沫味消散在空中。
苏云韵闭着眼,灵力在经脉中流转,运着轻功消失在巷角。
他擡头时,巷子已然只余他一人。
男孩踉跄着起身把袋子拢入怀中,走前两步捡起碎石往药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