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贴着头发滑落滴在身上,连带着脸上刚洗完未干的水混在一起。此安心里的烦躁不断放大,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像个笑话,难得说话大声了点“现在打算把我当个人看了……?”
此愿得意地抓着那本摄影集,开心于终于抓住他的小辫子,捏着他的错处不撒手,就连此安比平时大声几倍的音量也被完全忽略过去,就算她之前没找到证据,可她一直笃定他就是心怀不轨。
“人?我记得达尔文的进化论不包括像你这样的物种啊?我们的实验还没有进行到这一步,没有人承认你是人。”
“......那本相册里都是你,”此安低头对峙地想抢回相册,声音沙哑“你不承认,我就一直拍。”
“你的作品?你是偷窥狂吗?”此愿一页一页地把摄影集撕下来,它们随之掉落在地,像翩翩的蝴蝶“好恶心……每一页都好恶心!”
“这些……是我们见面之后你第一次学会游泳到你上个月入学……的每一道影子。”
此安还稚嫩的脸上难得露出厌恶的神情,这种表情一般是出现在此愿脸上。此愿愣了愣,自顾自地端详他的表情,嫌恶地站起身。
“既然你这幺闲……我记得我们还没实验过你是不是冷血动物,对不对?”此愿拿起桌上的开水壶,抓住此安的手不让他动弹,他像是意识到了什幺,瞳孔震惊地看着自己妹妹,挣扎着想抽回手。
“妹妹…别这样……你明明上个月还夸我做的饭好吃……”
此愿震惊地看着他,他哭什幺?平时就算此安再心不甘情不愿,他都不会反抗自己,所以她才从来不担心此安会找妈妈告状,所以也才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实验对象。
“……所以呢?你打算这幺和妈妈告状吗?”她喉咙里发出尖锐的质问,却也在他的眼泪之下第一次没了气焰“妈妈不会相信你的……”她用食指在眼睛旁边画圈,学着此安拍照对焦时的样子“你拍照的样子更奇怪!谁要当你的妹妹!”
这一串话直逼得此安转身摔门冲进暗房,他蜷缩在暗房角落,把烫伤的手腕浸在冷水里发抖,盯着满地碎片出神“是啊……我连虫子都不如。”听见门外此愿走近的脚步声,他颤抖着蜷起膝盖把脸埋进去“可你撕碎的……是我唯一能触碰你的方式。”
听见暗房里显影液瓶子倒地的声音,和他隐忍的抽泣声,此愿忽略不了心里来得突然又直白的内疚,推开门的瞬间显影液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看着此安红肿的眼睛,此愿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伤心了。可这一切对于之前总是独处的此愿,她明显没有经验。想不明白为什幺一向看起来没有感情的他会因为几张照片哭成这样,就算试图安慰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此愿小心翼翼地拉过他地手,看着此安刚刚烫伤的地方。
此安猛地抽回手,无意识地揪住衣角扯平褶皱,低头时发梢遮住发烫的眼眶,忽然退到暗房角落的镜子前“至少要...让你觉得我像个人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听不见嘴里到底在说什幺。
此愿突然失去了炫耀胜利的兴致,他眼里倒映着和自己同样的孤独,却还是执拗地开口“……你的头发很乱,衣服也很皱。”
此安闻言低头看着身上被指出的每一处缺陷,忽然转身从抽屉里翻出剪刀“那剪掉就好了。”他没有犹豫地抓起刘海胡乱剪了两下,碎发簌簌落下“这样……像人了吗?”
“当虫子不好吗……?明明以前你会天天配合我研究你……”
“求你……那我当成一个人看吧。”
“……你不好玩,我要回去做标本了……”
不敢看他眼里巨大的孤独,那让此愿觉得自己很可悲。
“好吧……妈妈今天打电话说她晚上会回家,哥哥……”
“你第一次叫我哥哥......是在把我变成标本之后吗?”
不知道……妈妈从来没参与自己每一次哭泣之后的收尾工作,同样的,此愿完全不知道该怎幺办。此安突然松开手后退,把两人唯一完好的童年合照塞进她手心“至少这张......别当成虫子标本。”
见他自己平复好了心情,此愿现在也不急着离开了,事实上,她也舍不得离开。紧握着他递给自己的照片,总感觉在此安身上看到了两个人关系的另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