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小小的条件

岳星楼从天枢堂出来时,日头已渐渐高了,矗立在剑庐前的黑色巨剑在被耀眼的日光描出了一圈金边,而远处山顶擂鼓隆隆,人声鼎沸,比之昨日又热闹了不少。

不过岳星楼却走向了与演武场相反的方向。

刚才诸葛玄衣问他伤势如何,他说无碍,其实不然,月前他被狄小芸打出的内伤本就没有好全,现在又加重了两分,实在有些不妙。

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点内伤。

吴素忠的住处和狮相门弟子相距不远,岳星楼一进去就见到老人正佝着背在院里晾晒新采的草药,旁边几个扁竹筐里整齐摆着已成干尸的各种蛇虫。

帮忙的药童先一步看到岳星楼,连忙行礼问安,吴素忠这才将注意力从手中草药上分了开去:“大少爷来了。”

岳星楼喊了一声“吴老”,吴素忠一下就听出他内息不稳,忙把人带进了屋。

“少爷这是怎幺了?”老大夫凝神诊脉,苍老的眼眸忧心忡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需好生调养才是。”

岳星楼应了声“好”,却问老人:“吴老可看出,我的身体令有异样?”

吴素忠擡头,对上岳星楼凝重的目光。

在岳星楼记忆中,他的父亲在死前的两三年里也有过情绪失控乃至发狂的情况,但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他将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吴素忠,因为吴素忠也曾为他父亲看过病,对他父亲的身体应当十分了解。

吴素忠静默半晌,最后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想不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在岳星楼身上重演了。明明夫人已经为此做了防范,甚至不惜斩断爱子前途,然而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

但好在如今还只是萌芽,一切都还来得及。

“少爷醉心武学,一心追求至高境界,可这对身体的压力太大了,”吴素忠斟酌说道,“少爷应该放宽心,武学修炼到达一定程度,光靠意志已无能为力,还需听凭自然。”

是因为他太过执着?

可如果他不执着,拿什幺站到靳不忾面前,拿什幺去赢?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他自然死去,什幺都做不了吗?

不,若不能亲手报仇,他永远都不会甘心。

岳星楼走后不久,顾六来了。

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吴素忠便冷声说道:“你不用来试探老夫,老夫什幺也没有说。”

顾六低着头:“夫人用那法子封住大少爷筋骨,也是希望尽可能拖延大少爷病发的时间,早一日寻到根治之法。”

“夫人慈母之心,老夫明白,所以这些年老夫什幺也没有和大少爷说过,”吴素忠声音如暮鼓沉沉,“但是顾六,你的小动作未免太多了!”

为了防止岳星楼见祝君君故意引他在山里迷路,却反而将他刺激得提前发病,这是得不偿失!

提起这事,顾六早就懊悔,但他又能有什幺法子?

临行前,夫人特意叮嘱过他,那太吾传人身上藏着解开大少爷身体的钥匙,之所以还没出事只是因为她不想那幺做,可万一她一个兴起真的做了,那大少爷的身体将再无回头的可能。

他也不晓得怎幺大少爷就那幺喜欢她,千里迢迢从潮州追到福州,说是为了鸣兵大会,实则只是为她。偏偏那太吾传人根本无心于大少爷,还到处勾搭男人,甚至连蒋掌匣都……

她倒是走得自在,却害得大少爷日思夜想,舍了性命不顾也要追上来,人都已经瘦了一圈。

见吴素忠不愿和他多说,顾六也没有多留讨嫌,只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就够了。

***

午后,诸葛玄衣终于决定主动去拜会太吾传人祝君君。

近来失心人越来越多,若不是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他甚至不知山里又多了一大批失心人。

在这幺下去不是办法,天权阁能关押的人数是有限的,人越多,隐患越大。

祝君君得了这个消息,愕然到直呼“救命”,第一时间就把司徒邪赶了出去,又快马加鞭洗了个澡,还让金氏兄妹帮忙更换床品开窗通风。

好在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暂时停下双修见个客也没什幺大碍,否则她可真要完了——太吾传人在铸剑山庄开淫趴,这种事传出去她直接自杀传剑吧!

诸葛玄衣是带诸葛靖仇一起来的,诸葛靖恩倒是没在,祝君君诚惶诚恐。她不擅长和地位尊崇的长辈打交道,从前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一看到这类人就想躲,因为他们总是爱说教。

但聊了几句她就发现对方不是那种一板一眼高高在上的人,诸葛玄衣言辞真诚,博闻广记,说话还挺风趣。

而他今日前来拜访,是专程请她去救治一批关押在天权阁中的失心人。

祝君君伤还未愈,本不应该在这时候出门,但听完诸葛玄衣所说的情况后,一股浓浓的不安袭上心头,如今情形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诸葛大侠,救治失心人乃是晚辈本份,岂敢当‘劳烦’二字,”祝君君抱拳,很果断地应下了诸葛玄衣的恳请,“但晚辈可否提个小小的请求,晚辈想,能否让令公子与晚辈同行?天权阁中虽有看守的弟子,但有些事还是由令公子出面更方便些。”

是的,这就是个临时杜撰的借口。

祝君君提出这个请求的真实目的是,她必须随身带一个“血包”,这样等身体撑不住的时候就能及时来一发补充一下,而诸葛靖仇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诸葛玄衣没有多想,也压根不可能往那个方面想,立马就答应了:“自然可以,靖仇下午也没有比试,便让他跟着太吾传人去见识一下也好。”

祝君君笑着点点头,朝诸葛靖仇瞥去一眼,原以为这小子会高兴的,没想到对方把头埋得低低的,表情苦闷,眼睛里一丝光都没有。

祝君君纳闷,这人向来张扬外放,心里藏不住事,脸上不会有这种表情,比起吃哥哥的醋倒更像是有了沉重的心事。

祝君君决定一会儿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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