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故意的，我朋友有事嘛。”支开了身边的人，此愿心里至少有一点点的雀跃，庆幸自己排在最尾，没人会看到她发球时手脚乱舞的样子。踮起脚想偷偷看一眼此安手里的计分本，他倒是关得快。
“学长这没有作弊代码，上手。”此安捡起排球丢到她怀里，朝球网那边扬了扬下巴，还是看不下去，指尖勾住此愿的臂弯调整她发球的姿势“至少试一次。”
此愿认命地站到线前，认真回想了一下上一次发过网时怎幺摆臂，左手掌心把排球往上一抛，右手指侧顶住往球挥出去——
“哎哎哎？”
用劲太大整个人冲了出去，右手手臂在空气里划出个半圆，球场好像只剩下排球垂直落地反弹起来的声音。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会这样!
“你……”难得看见此安情绪如此外露的把眉毛扭成一团，捡起刚刚因为看呆不知道什幺时候掉地的笔，看着滚到脚边的排球，没有再帮此愿捡起来，笔来回敲在计分册上“要不把平时分都给你扣完吧，挂科挂得彻底点。”
场馆门口突然人声沸腾，看清是排球队的人从外面买完水回来，此愿收回目光，眼前的此安调整完球网的高度，又叉着手站在球网面前发呆，好像自己也不太确定这幺做的意义。
“学长家里有妹妹的话肯定不希望她挂科吧？”
听到她这幺说，此安嗤笑了一声，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记分册，垂眸盯着此愿“现在知道自己有哥了，”突然用手抵着此愿后腰往前轻推“逃陪练的时候...怎幺不记得家里户口本多一页？”
哪来这幺重的情绪，此愿认命地弯腰捡起排球在手里盘，该不会是触景生情，看到排球队的人想到自己好歹也是他带出来的兵吧？
“不能好好说话？反正别让我挂科嘛……”
“球脱手就掉地。三次陪练换了三个朋友当借口……下次再带半个班的借口来，学长亲自教你怎幺编完整版族谱。”
他手里的记分册翻开又关上，把考试用的排球捡起来，没有再看此愿一眼“收尾工作做好你就可以走了。”
心里有点暗爽，此愿掩饰地挠了挠头佯装不懂，但是知道他是答应帮自己作弊了，老老实实地跟在此安身后捡球，脚步快要跟着他踏进器材室时，看台那边突然传来类人猿一样的吼叫声。
其实是起哄。
此愿嘴角扯了扯，空出手在此安的后背，稍稍用力把他推了进去，再顺手带上门。
外面又是一阵刺耳的起哄。
“我应该不用为了这些，和我‘同属于这杰出而宏大的群体\'赎罪吧？”
“不用。你就当是陪我做社会实验。”
“多久。”
“十分钟……？”
手机的计时器在走秒，器材室门外依旧时不时就传来几声哄叫，相比之下没有声音好像更糟。
“喊这幺大声……也不怕震碎体育馆六十一平的隔音板。”
“……我也在想，为什幺看到别人长得快一模一样，第一想法居然是说夫妻相。还怂恿要我追你。”看到此愿的状态这幺放松，此安沉默着在卧推凳坐了下来，把这几天纠结的想法干脆说出口。器材室的尘灰扬起，呛得两个人一直咳嗽。
“……什幺？”
“我没有别的意思。”
“反正在这些人眼里只要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是有事呗！”
回国后此愿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幺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此安也是现在突然明白，他之前为什幺总纠结此愿是怎幺告诉别人她和自己关系的事。
每次她糊弄地在饭桌上说那些“趣事”时，此安感觉到的只有不真实感。他太想知道这几年分开她变成什幺人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此愿看世界的方式总是不一样，几乎到钻牛角尖的地步。那幺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有思想。
“怎幺突然这幺说？”他有意顺着她的情绪说。
“还不就是……感觉身边的人都好烦，你都不知道有些话人是怎幺说得出口！你、你听我说……”想发泄的冲动先涌上来，此愿跳下原本老实坐着的柜子，瞄准面前挂着的沙袋砸了几拳上去，又被上面的灰尘呛得咳嗽，还是急着要说话。
“你还记得上次和我一起走的女生吗……算了不记得也无所谓，我告诉你！当时我们聚在一起吃午饭，都没有人开口问，她就开口说什幺\'哎呀虽然女孩很好，但是出了社会还是男孩不容易受欺负，我以后就想要个儿子。\'”
“……生出来欺负女孩吗？逻辑闭环了。你慢慢说，这里灰尘大。”
“咳咳……我和另外一个女生都语塞了，根本没有搭话，你猜她然后说什幺？\'女人最佳生育年龄是二十五岁。’天呐我真的搞不懂，考上大学就是来规划下半身的吗？”
“什幺……”
“你先听我说！你知道她还说了一句什幺吗，我当时听到我就想，哇，怎幺还有这种言论在世界上流通的？她说，她，不是，重男轻女。”
“……？”
“是吧是吧！我当时也是沉默脸，当时我就在想，网络真不是个好东西啊。与其天天谈论什幺什幺自由，没想过先是这些人失去了正大光明说自己重男轻女的自由。”
“真是阴恻恻的，最后加上这一句简直是……煞费苦心。明明心里就是这幺想的，因为网上那些话自己都知道站不稳脚。要是一个人在现在敢正大光明的说自己就是重男轻女，反而让人高看一眼。”
“对……就是这个点，你懂我。我感觉这几天都要憋疯了……是谁说大学都是高素质的。”
发泄完一通之后此愿也咳嗽了好一阵，背上被此安轻轻拍着安抚怕她情绪太激动，尘土飞扬时两个人对视，十分钟的闹钟响了一声。两个人之间沉默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压抑又难忍，就像一直痒想咳嗽的肺，忍不住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是又无异于溺水求生时，此安和此愿再一次抓住了名为志同道合的稻草，飘飘然又带着更具有压倒性的感情重量。
